徐緻上前來給皇帝斟酒,近來焦心事情繁多,睡前無不要小飲幾杯,如此方能入睡。偌大的寝殿内再無二人侍奉,隻留了徐緻随侍左右。
南宮淩沣飲罷一杯,便随手将酒杯擱下,徐緻立即過來,提起酒壺爲他斟滿禦酒薔薇露。
一縷淺紫紅色的細流自壺口傾墜而下,注入桌上的白玉雕龍杯中,融聚成一泊清澈的液體,有略深一層的純淨色澤,清香四溢,其間有薔薇花瓣的芬芳。
酒露淙淙傾流,那聲音在沉默的大殿内顯得異常清晰。皇帝一直看着,待一杯酒完全斟滿,才終于開口:“你退下,朕想一個人待會。”
徐緻張嘴欲言,最終還是忍了下去,他躬身緩緩走出,臨出門時,眼角帶上了幾縷憂愁。
南宮淩沣獨自飲酒,自斟自醉,很快就開始神思渾沌起來。他已經久不招幸嫔妃,因爲邊境戰事的緣故,各宮妃子一時也算安靜。
子靜離宮,宮中民間流傳的隻是皇帝發出去的旨意,廢貴妃曹氏爲庶人,着其戴發修行,于大融寺爲國祈福。吳王帶去的數千精兵,其實早在出城的當日便化作了便衣裝扮,隐匿于城外的四下,打探各處的消息。
南宮淩沣知道,霍叢烨必然會密切留意子靜的消息,而要引得他隻身相會,隻有在宮外,自己才有施展開來的機會。
這樣的旨意甫一發出,自然就有各色流言蜚語傳開,但是京城現在時疫流行人人自危隻爲保命,是以不過多久,也就自動平息了下去。後宮諸人皆不清楚内情,隻是以爲曹貴妃一時觸怒皇帝,這才遭了廢黜,嫔妃們深感君心難測,便是議論,也隻是私下底嘀咕幾句,皇帝并未聽見什麽怪異的謠言傳來。
他許是喝醉了,眼前不由的又浮現出她的身影來。他的雙眸幽深,探不見底的深邃,間或射出清冷的光。他雙唇有堅毅的線條,此刻尤其分明。
“子靜……子靜……”。他手撫上冰涼的床柱,金晃晃的帳鈎,閃爍出她明媚的眼神,眸光一動,他才知道,自己又是臆想了。
“唉!”他長歎一口氣,垂頭伏在錦被上,一任肩頭不停的聳動着。
南宮淩沣喝了許多,腳步蹒跚的走到窗前,推開朱色窗棂,天上正有一輪玄月挂着,淡淡月暈,映照的雨後的深宮點滴清冷。金碧輝煌,姹紫嫣紅,在這清冷的月色下,都再無金粉嫣紅可覓。
他想她永遠不會明白他今日的悲哀。他不敢想,她将來的疏離,與他的絕望,盡在她登車臨去那一刻。
子靜在自己院中設了香案,跪于明月下焚香祈禱。她此時已有近四個月的身孕,自來了大融寺後身子漸好,精神也比在宮中時強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