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接過茶水,伸手撩開車上的簾子。天地間早已下起灰蒙蒙的小雨,将氣勢恢宏的整個皇城,皆籠罩在一片清冷的雨雪光中。
她仰頭喝下那溫熱的茶水,憶起自己十四歲初進宮時,那日的天氣,晴朗的恍如不是真實的。母親的話在耳畔想起,她說:“你這孩子,注定是有福的。你看這天這樣的好,你這一生,一定會活的幸福的。”
母親摟着她,淚水簌簌而下:“子靜,你一定要答應娘親,一定要活的幸福,活出我不曾擁有的幸福……”。
她揚起臉,将眼角的淚水吞回去,三年了,她一直住在這個金碧輝煌的宮中。縱然如此熟悉,她卻從未見過這樣寂靜的皇城,仿佛所有的人一夕死去,隻有點點冰涼的雨水,勾勒出模糊的宮殿輪廓。
宮車行的緩慢,一來雨勢不止,更是爲了減少路上的颠簸,是以到了九城門外時,天色已經傍晚。
吳王早已下令全城戒嚴,三千親兵铠甲锃亮,挺立于風雨中靜侯許久。終于見到一行宮車駛來,他翻身下馬,親自下跪參見:“參見貴妃娘娘!”
大雨如注,隻見那些衛戍的崗哨紋絲不動,站得如釘子一樣,她終于伸手掀開車簾來,但見素白的一隻柔夷輕輕的做了一個請起的手勢,未待出聲喚起吳王,衛戍副将一聲口令,所有的親兵執櫻槍整齊下跪,那聲音轟然如雷,滿眼隻是一片銀色的铠甲銀光閃過。
“我等誓死護衛貴妃娘娘安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冷雨澆不滅兵士們心頭整齊劃一的信念。
子靜不知道的是,皇帝早已暗中将國庫中一部分的珍奇珠寶秘密運送至大融寺中藏好,還有這随車所帶的整整一車黃金——這是他所能準備的極限。當中任何一件,都足夠她輾轉四海,置下相當豪富的産業,安享一生的富貴了。
她更不知道的,他獨自一人躲在城牆最高的瞭望台上,默默流淚送她離去。那些往昔的光華流轉,一幕幕從眼前閃過,他等了這麽多年,他隔了這麽多年,幾乎以爲終其一生,自己隻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可是她偏偏要出現,出現在他荒涼寂寞的人生中。
他死死的按住自己痛的空洞的心窩,生怕自己會忍不住追上去。
他要放她走,他不許自己回頭。
那些溫軟的過往,那些曾有的缱绻,那些溫軟甜蜜的吻……她是生在他心尖上的傷,一旦碰觸,便是無可救藥的潰瘍。她的粉色蓮花披風握在他的手心,一點微微的涼意,這點涼意一直沁到心底深處去,然後從那裏翻出絕望,他再不能夠承荷這樣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