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對着一池新荷,涼風徐徐,醺然欲醉。吳王漫口與天子談些風月之事,他回京已有數月,正妃不在了,自己生性又是風流不羁,這時酒後興起,便有些漫不經心的議論誰家王公調教的歌伎,誰家的絲弦班子,皇帝素來在這上頭是不留心的,聽他漫無邊際的講着,不過偶然搭話。
南宮淩沣将手中酒杯輕輕放下,打量了吳王兩眼,忽然道:“老六,你那正妃去世已經有兩年了,這兩年聽說你身邊也沒什麽喜歡的人,不如朕來替你做個媒吧。”吳王此時已經年過三十,膝下卻并無子女,王府中雖然蓄養着衆多姬妾,但并無正妃理事。
吳王正巧一杯酒入喉,聞言差些被嗆住,連聲大咳,半晌才緩過氣來。南宮淩沣心生揶揄,挑了眉頭大笑道:“你倒是個正經人,一聽到這個就立時亂了方寸。”
“皇兄說笑了。”吳王望着一湖嫩葉如卷的新荷,時值黃昏,半天绮霞如潑,映在碧水綠荷之上,便如飛金點翠的一軸工筆山水,動人心神。
他淡然道:“隻是我實在沒有那種心境,也未曾遇到過那個讓自己動心相守一生的人。”
南宮淩沣想不到他會有此一說,思量片刻,竟然有些模糊的知遇之感。隻是他如今心裏已經有了那個人,不由的便有幾分歡愉湧上心間。想到子靜,他便銜了一縷薄薄的笑意,手中酒杯摩挲着,兀自對景遐想。
少頃,才點頭道:“你也是忙——不過王府裏沒個人,總不成個家的樣子。”
忽然,又興緻勃勃起來:“京裏王公大臣,合适的女兒家并不少,隻要你相中了誰,朕保管去替你說和,風光給你娶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進門。”
“皇兄。”吳王啓齒,語氣間已經有了蕭冷的意味:“我來是有事想說與皇兄聽聞。”
南宮淩沣一揮手,四下的歌伎諸人瞬時退得幹幹淨淨,甯端起杯來,忽然喟歎:“皇兄,算起來,咱們兩個人,總有四五年未能單獨在一塊喝酒了吧。那些場合,不過都是敷衍了事的。隔着那麽多的人,咱們何曾這般好好說過話?”
皇帝冷峻的眉微向上挑起,一雙深遂的眸中幾乎看不清稍縱即逝的是何種神情,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是啊,難得一聚。”
上次聚飲,還是皇帝三十壽誕,又是登基之後不久,普天同慶時,邀了他進京歡慶。時光飛逝,一晃,如今吳王也三十了。
“臣弟聽說皇兄新封了一位貴妃,年方十六有餘,人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吳王意态閑定的說了這句話,卻轉而扭了頭望向新月初升的湖面,似乎并不急于聽到皇帝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