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卻是搖頭,緩緩笑道:“我一直不招蚊子咬,你忘了?隻要有你在,蚊子每次都是專揀你叮的……”。這話才說完,卻猛然流下兩行淚水來,怕惹玉梅懷疑,隻有急忙偏過頭去。
好在玉梅并沒有看見她流淚的神情,她正捧了手在臉上笑着,一時道:“小姐,我給你熬了紫米粥,我去給你端粥來。”
子靜點頭,慌忙應了。暖閣裏花窗上印着福祿梅花冰裂紋,陽光照射下,那些細碎的圖紋便細碎點點的灑在子靜的臉上,身上。寝室内隻有窗邊花梨木案幾上有一隻小巧的獸形金鼎,依稀看着是麒麟的模樣,此時緩緩的燃着沉水木香,倒也甯神靜氣。
一時玉梅去端了白粥過來,子靜漱口吃了點東西。略略梳洗了一下,她才問道:“蘭妃怎麽樣了?可好了?”這面已經下地吸了鞋子,将床前腳塌上的軟底便鞋拖在了腳上,便緩緩向外走去。
“人家早好了,您不知道,最近宮裏都在傳說,說蘭妃娘娘是觀音大士搭救的……宮人們将她撈上來時,那汰液湖裏……到處都是紅蓮花瓣呢……說來也奇,這蘭妃不會水性,下那麽大的雨,湖面又起了大浪,居然隻昏迷了一會,醒來什麽事也沒有……”。
玉梅一面扶了子靜留心腳下的路,一面小心的環顧四周,将自己八卦來的小道消息說與子靜聽。子靜隻是笑,并不答話。直到玉梅說完了,才笑着添了一句:“開來蘭妃确實是有福之人,或許當得這後宮之主也未可知的。”
心裏隻是沉了一沉,原來蘭妃到底還是留了一手,她在防着自己……亦或許,她早就向皇帝說出了當日自己求她相助的實情。但不管怎樣,自己的目的達到了,他就此放手,容自己在這冷宮裏偏安一隅。
蘭妃也從而得到了他進一步的信任和憐愛,甚至是後宮之人心目中的威信。
玉梅将來可以出宮嫁人,一切,都很好。不是嗎?自己不當再有遺憾。
一時出了寝室的門,檐下鋪着紅木實闆,細密的大小勻稱,一眼看去也瞧不見多少拼接的裂縫。子靜心裏感歎,到底是皇宮,便是一個七品貴人在冷宮的居所,亦是比尋常百姓家要講究的多了。
這芳影閣沒有湘雲殿那樣的規模宏大,倒也五髒俱全。内外統共也就五六個宮人太監,子靜才出來,便看見幾個舊時在湘雲殿裏當差的宮女,兩個兩個的在檐下壁照處垂目拱手,午時陽光正好,她們這樣站着,無聲無息得如一對對讷然的偶人。
子靜信步踱至後殿廊上,那空廊虛淩于水上,廊下即是碧綠一泓太液湖水。此處是皇宮的極北之所,少有宮妃來此,是以宮人都将這裏視作了冷宮禁室一般的所在。說到底,誰願意住在一個皇帝壓根想不起來的地方呢?如此一來,子靜的失寵似乎成了注定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