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淩沣在含元殿前立了許久,才突然道:“陪朕上去城牆上面走走吧!”
話一出口,徐緻便忍不住叫苦出來:“陛下,您是萬乘之軀,如此冒險,奴才實在不敢……”。他話未說完便被當頭截住了,皇帝一聲斷喝:“啰嗦!朕叫去就去,憑的怎麽這麽多話?”
徐緻登時苦了一張老臉,隻好趕忙去準備。這面吩咐的齊備了,一轉頭便見皇帝已是負手徒步走出了老遠。
“陛下,這到城牆還有好一段路呢,奴才給擡了龍辇過來,您坐着過去吧!”
“不妨,朕坐的累了,想走一走。”南宮淩沣頭也不回,隻緩步向前去了。
徐緻一時沒了轍,隻好招手命自己身邊親近的八個小太監跟着,又點了幾個平日穩重的宮人端着巾子和茶水随在後面。一行人緊趕慢趕,跟在了皇帝後面迤逦而去。
不多時天色便黑了下來,宮人早備了四盞宮燈出來,此時立即點上,四個太監上前去躬身在前照着引路。皇帝走的不急不快,似是閑庭散步一般。
饒是如此,徐緻心裏卻愈發的沒有底了,今日西南邊境告急,鎮守西南的大将軍林宇鋒一日内上了三道奏折,請求朝廷增加兵力剿滅前來犯境突厥大軍。
皇帝整日埋首于案卷之中,此時散步,顯見是有心事不能排解。
一時走到了内殿的第一道宮門神武門前,駐守神武門的将軍聞訊趕緊飛身過來拜見了聖駕。南宮淩沣隻是擺手道:“朕不過是出來走走,不要驚動了守軍,你忙自己的去!”
那禁軍将領恭恭敬敬道了一聲“是!”,垂手退後,随着皇帝的聖駕一同來到至神武門下,徐緻說了一聲:“開城牆門,陛下要上去瞧瞧。”那将領趕忙親自去開了那尺餘長的大鎖,跪倒一旁恭請皇帝上去。
南宮淩沣待上了城牆,才覺出夏夜的風也是如水一般的沁涼。因是京中皇城的城牆,前面概無遮蔽,那風便直直的朝這堅固的城牆直掃而來。
走了不多遠,便擇了一處開闊地帶站住腳。憑欄望去,隻見禁城之外,東西九城萬家燈火如天上群星落地,璀璨芒芒點點。
神武門上本懸有巨制紗燈,徑圓逾丈,此時亦在風中搖曳不定。
愈往前走,那晚風愈是大,吹得人衣袂飄飄。再前行去,四下裏已是寂靜無聲。仰面一看,唯見那深藍如墨的天上一鈎清月,低得像是觸手可得。
徐緻落後半步跟着,隻覺暗夜裏皇帝的身影漸漸蕭索起來。他便是這般負手徒步行着,也不言語亦不做任何歎息,唯其這樣,卻令徐緻隐隐覺出不妙的壓抑來。
走出了老遠的路,風愈起愈大,吹得皇帝身上那玄色長衫飄飄欲飛。墜于腰際的那個明黃色香囊許是耐不住這般勁風,竟然一下子便脫了絲縧帶子,眼瞅着就這麽飛出了城牆的護欄,往那外面幾米深的護城河裏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