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大驚,不過看了子靜的臉色并非玩笑,隻得點頭扶了她進去。少頃,換好了衣裳出來,玉梅提了一盞宮燈,兩人也不多說話,隻往殿外走去。
暖風吹的人有些昏昏欲睡的征兆,玉梅中午有睡午覺的習慣,偏生今天中午未曾歇息,此時忍不住便打了兩個呵欠。她伸手取了絲巾擦拭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子靜。
子靜隻是偏頭一笑:“無妨,你今兒個也累了吧,倒叫你白白還陪我走這一遭。”
玉梅趕緊搖頭:“小姐,您怎麽這麽說?我不陪您,還有誰能陪着您?今兒也真是奇怪,陛下怎麽無端發了這麽大火?……小姐,您一會去了打算怎麽說啊?”
子靜環視四周,此時天色雖然已經漆黑,但宮道上還是有來往經過的宮人。三三兩兩,或手提宮燈,或坐了宮車辦差經過了。玉梅手裏的宮燈上分明寫有“湘雲殿”的字樣,她以目示意玉梅不可多說,隻拉了她的手,在耳畔低聲附耳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或者也未能見得上呢……到時候看情況再做打算。”
玉梅性子直,一面環顧四下,一面扯了子莫大衣袖道:“小姐,照我說您就不該管二小姐的事,想當年,她母親是怎樣對待夫人和您的……若不是她們,您哪裏用……?”
見小姐面色不高興,玉梅這才閉了嘴,靜靜的跟着子靜一同走了。
兩人原本并排行走在宮道的正中,遠遠見得一輛宮車向這邊駛來。宮道兩邊本是無數點星光漸漸散開去,有些蜿蜒成一條火把的長龍,那是巡夜的禦營,與往來的跸道傳訊兵卒。
那宮車裝飾的華麗無匹,四匹高頭大馬蹄聲隆隆裏夾雜着清脆的鸾鈴聲聲,在曠野靜夜中聽得格外分明。
玉梅将手中的宮燈提着往前一照,繼而對子靜低聲說道:“小姐,看,這是鳳辇春恩車呢……不知道,陛下今夜召了哪宮的妃子娘娘侍寝……啧啧,看那簾幕繡的多漂亮……”。玉梅正要往下說,猛然意識到自己不慎說錯了話,這面噤聲回來看子靜時,卻見她将自己朝宮道的一側拉了拉。
兩人立在一旁等了那宮車經過之後再走,子靜将自己的面容往下垂了垂,用兩側的青絲遮住面容,希望不要被人發現自己深夜在宮中行走才好。
那辇車綴着華麗的流蘇,銀鈴搖曳着,隐約隔着老遠,便有曼妙的歌喉傳來:“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顔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别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觥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待唱到夢字,那柔婉的聲音已經極低,如夢似幻,聲段極柔,便如随風之柳,在漫天花雨間低迥而下,随着餘音袅袅,旋得定了,這面看來如輕縷緩紗如雲,紛揚鋪展開去,終于鋪成一朵極豔的花朵,盛放在紅茵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