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弦歌微微阖目休息了一下,他搖頭,右手在明黃色的絲被上漸漸握緊,隻道:“不,憐心,朕知道,他們沒有說謊話,而你,亦隻是爲了盡職責,所以才不得不這麽做罷了。”
皇帝已經許久沒有喚過安貴妃的小字,安貴妃甚至都曾經一度忘了,上一次聽他喚這個名字時是什麽時候了?是自己剛剛進宮的時候,還是懷上女兒的時候?記憶中的皇帝總是那般的冷靜克制,理性而有着一種淡淡的疏離,哪怕是在床笫之間,亦令她不敢過分親近。但他此時看着自己的眼神裏,似乎透着一種不同尋常的溫和,那樣的神色,令安貴妃莫名的覺得心安與鎮定。
她了然,那是一種看向親人時的眼神。那裏面牽扯了骨肉親情,六年的相伴相依,信任與彼此欣賞,隻是惟獨沒有愛情的狂熱而已。
但安貴妃亦不求皇帝給予自己那樣的一種情感,她覺得這樣就已經很好。于是,在彼此的對視之間,她輕輕展顔一笑,對皇帝說道:“陛下,您是天下之主,身系社稷安危。臣妾和後宮諸位姐妹一樣,隻盼着您能早日康複。皇上——請您振作一些,就算是爲了茹兒,也請您好起來吧!”
南宮弦歌睜開眼,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用力的點了點頭,卻忽然道:“憐心,這幾年以來,朕知道,平時多有委屈你了。你若不進宮,不做朕的妃子,想來定會有更好的生活的…….”。
“皇上,臣妾不委屈,臣妾得您信任得您看重,臣妾已經了無遺憾。皇上…….”。
驚疑不定中,隻見皇帝又是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手撫向自己的胸口,仿佛一陣心痛忽然間襲來一般,慌的安貴妃連忙道:“皇上,您覺得怎麽樣?皇上…….”。
“朕沒事,朕知道,自己是心病,無藥可治。憐心,朕答應你,若朕還在位一天,便會竭盡全力做好你心裏的明君。若有一天,朕在你前面走了,朕也會留下一道密旨,準你帶着茹兒出宮去,天高海闊,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這,就算是朕對你的補償了吧!”
這話仿佛已經是彌留之際的遺旨一般,安貴妃聽得淚流滿面,卻是不停的搖頭道:“不!皇上,臣妾哪裏也不去,臣妾隻想呆在宮裏,好好的做您的貴妃!皇上!皇上您不要這樣!臣妾心目中的皇上,是君臨天下令四海臣服的大周天子,皇上您便是再傷心再難過,您也不能爲了她一人而棄了整個天下啊!皇上!”
安貴妃兩手挽住南宮弦歌的右臂,隻是不停的哀求抽泣着。而南宮弦歌則是皺着眉頭在床上靠了良久之後,才抽出另外一隻手來,輕輕的拍了拍安貴妃的後背,安慰道:“朕并沒有就此意志消沉,朕隻是經過這一病,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生死有命,憐心,扶朕起來,叫太醫進來給朕把脈,朕——要做回你心目中的大周天子,朕,要爲大周的子民解除這一次的國之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