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随侍見其臉色鐵青森然,皆惶恐不安,更不敢有人上去相勸。眼見窗外月色已經皎潔如洗,馬上就要到半夜時分,而裏頭的呻吟聲卻漸漸低了下去,進進出出的人忙碌的連說句話的功夫都顧不上,個個都是一臉忐忑肅然。
南宮淩沣原本修展軒長的雙眉愈加深鎖,盡量以平靜的聲音吩咐站在旁邊的一個侍女道:“你去,瞧瞧裏面到底是什麽狀況?”
那侍女趕忙連聲答應下,剛轉身便見内間奔出來一名邢素蘭身邊的侍女,臉上淚痕縱橫,跪下顫聲道:“啓禀王爺,嬷嬷們讓奴婢出來傳話,蘭妃娘娘她……”。
齊王聞言渾身一震,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情況十分的不好,立時便要起身進去探望,那侍女忙戰戰兢兢的擋住去路,“王爺且慢,嬷嬷說血房不吉利,還請王爺稍等片刻再進去……”。
“滾開!”齊王不由分說往前踢了一腳,那侍女吃痛卻不敢讓他進去,隻是跪在地上苦苦的叩頭,齊王身邊的一個随從忙上前勸道:“王爺息怒,蘭妃娘娘宅心仁厚、福澤綿長,此次事情純屬意外,想來定然能平安度過的,還請王爺耐心靜候片刻……”。
“靜候?你讓本王怎麽靜?!”齊王高聲将話打斷,無限惱恨的緊緊握住拳頭,捶桌道:“都怪我,不該和她——”。
他憶起之前的争執,那句“若是王爺離去,難道妾身就沒有半分傷心?”猶自在耳畔萦繞,再想到她欲言又止的苦楚,更清晰的感到宿命如同一柄冰涼的利刃,以迅疾的速度飛光般銳利刺來,讓人不能直視。
“王爺,不好了!不好了!蘭妃娘娘血崩,王爺!這可怎麽辦啊?”
說話間,一個嬷嬷滿手是血的從寝殿裏連滾帶爬的跑出來,見着齊王,就直直的跪下。
“什麽?怎麽會……”。
齊王一把揪住那嬷嬷的衣襟,喝問道:“太醫呢?太醫怎麽說?“
“回王爺,太醫們正在商量對策,老奴看着這血勢不止,這才出來跟您禀告一聲…….“。
齊王一聽此言,登時心急如焚,不待這婆子啰嗦完,便飛似的奔了進去。
芳菲殿寝閣内此時是滿目的淩亂,側旁幾名嬷嬷正在一團慌亂的給邢素蘭清理身子,屏風後,幾個太醫更是在緊鑼密鼓的商量着如何下藥。
南宮淩沣的眼中似是什麽都沒看到,他腳步輕緩走到床榻邊坐下,柔聲道:“蘭兒——”。
他遲疑着擡起頭,華衾錦堆中的女子臉色蒼白若紙,一雙纖手在藕合色薄衾上無聲蜷曲,無限虛弱疲憊的合上眼簾,一言不發。
他的眼角帶過那被鮮血染紅的被褥,旋即别開眼,不敢再看。
而邢素蘭在彌留的時光裏,最後似感應到齊王守在自己身側一般,她費力的睜開眼,卻朝他露出一絲恬靜的微笑。
南宮淩沣登時淚流滿面,他伸手過來,一如往常那般握住邢素蘭的手,哽咽道:”蘭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邢素蘭費力的張開嘴,顫聲道:“王爺………“。
齊王不知道她想說什麽,隻得連忙湊近過去,且見邢素蘭緩緩的伸出手來,在自己的臉頰上撫摸着,她的指尖微涼,仿佛原本鮮活的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流逝。
隻有那兩丸清澈如黑水晶一般的眼眸,依然純淨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