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祈仁見到妹妹,雖然沒有立即告訴她父親已經遇害的消息,但他眉宇之間的憂色,卻讓仙卉不禁猜想到了那個最壞的結果。
坐在馬車之中,她緊緊的握着自己的雙手,從偶爾被風吹開的車簾縫隙中可以看到,二哥坐在馬背上的身影之中,亦含着一種悲戚之色。
馬車沒有直接回納蘭府,而是徑直來到了順貞門前。進城的時候,其實城門早已關閉。但納蘭祈仁卻從袖中取出一面金牌來,旋即,一行人便順利的進了城。
而到了順貞門下車的時候,納蘭祈仁依然一言不發,隻是在仙卉下車的時候,先行下馬來扶着妹妹。
似乎皇帝早有準備,見到馬車行來,便有内侍上前道:“皇上在紫宸殿等候兩位。”
仙卉看向一臉沉痛的二哥,納蘭祈仁回過頭來,拉住她的手,兄妹兩在寂靜的皇宮中改乘另外一輛宮車前進。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宮中一些宮室的燈火都黯淡了。仙卉與二哥一起坐在宮車裏,卻隐約覺得,總有一道森冷的目光在暗處注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般。
紫宸殿仍燈火輝煌,在台階前下辇,仙卉與二哥一起緩緩行上去。長恭領着幾個内侍迎出來,略蹲了蹲便算作行禮,旋即揮手,讓所有人都沉默不語悄聲退出去。
如此,待二人終于走進紫宸大殿的時候,更覺四周安靜無比。
不光銅漏水滴聲聲分明,連博山爐裏輕煙都絲絲撩人,一絲一縷散開,編織着浮世人生的朦胧迷夢。
而就在等待間,身後傳來聲響。回頭一看,卻是雙眼通紅一臉悲戚與憂憤之色的納蘭祈佑,與皇帝南宮弦歌幾乎是并肩行來。
而仙卉的眼神銳利,她早已看見了,兩人的身後,内侍手裏還擡着一具擔架。而上面随風飄蕩的白布,則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懼怕。
皇帝在仙卉面前停住腳步,旋即,擔架亦從内侍的手裏輕輕的放了下來。
所有人都無聲的退下去,隻餘兄妹三人在短暫的對視之後,一起看向那架躺着一個人的擔架。
仙卉默然的朝皇帝行了一禮,而後,她緩緩走向那以白布覆蓋着的擔架。
伸出去的手,在觸及到那方白布的時候,終于猛的一陣顫抖!
要用力的呼吸一口氣,才終于有了掀開的勇氣。
可事實如此的冰冷而殘忍,那方白布之下,躺着的正是英年死去的納蘭明傑。
仙卉直直的在父親的身前跪下,淚水,無聲無息的流淌在了地上。
她握起父親的一隻手,将其輕輕的按在自己的臉頰上。閉上眼,這一刻,仿佛父親一如從前一樣,總是含笑叮囑着自己,不管任何事情,都是一副謙和有禮的君子之風。
耳畔,劃過那熟悉而又心碎的聲音,不敢相信,那個疼愛了自己兩世的父親,就這樣走了?
她全身一軟,終于禁不住匍匐在父親的身上開始痛哭,淚水止不住的滑落,卻是顫抖無聲,身體裏的水分一點點被帶走,仿佛整個人都要幹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