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邢素蘭的疑惑不解,仙卉隻是淡然一笑,道:“其實我想要出家已久了,這紅塵終究是是非之地,宮闱更非适合我的所在。能得償所願,其實我是十分高興的。”
邢素蘭微微阖上眼眸,一滴清淚緩緩淌下,也點頭道:“是啊,恭喜你,你是看得開也想得開的大智慧之人,你能放得下這些世間榮華富貴,不像我…….這一生,就算再不甘不願,可最終還是隻能老死在這龌龊渾世裏。我真羨慕你,你真有勇氣。這世間,能如你這般的女子,其實已經不剩幾個了。”
仙卉聽得出來她話裏的無盡遺憾與歎息,甚至有自憐自傷的意味。可她亦隻能如此了。
邢素蘭與她其實素未平生,隻是因爲有了一個張千,因爲他死了,所以她才覺得自己有這個一份職責,讓他心愛的女子繼續在這世間好好的活下去。
而兩人之間因着從前并無交情,所以待邢素蘭過了生死界限之後,仙卉便想着告辭回去了。她叮囑了邢素蘭身邊負責服侍她的兩個小侍女一番話,又推開窗,對邢素蘭道:“其實人活在世間,不管是一日還是一年,都要好好的去看這個世間的諸多美态。世事也許難以盡如人願,可我們不是還始終心有所戀嗎?你看,這外頭院子裏的花開的多好,這彙春院,其實倒真是名符其實呢!”
邢素蘭也恹恹的睜開眼,随仙卉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臨近夏日的春光透出微熱,照得一院子繁花似錦繡浮雲,海棠嫩紫、芍藥嫣紅,各自綻開絢麗的花色,一片浮華绮豔之景。
一陣微風吹來,看着那樹梢的花瓣如雨般缤紛飄落,邢素蘭的心中便不禁掠過一絲絲惘然。
花影扶疏之中,依稀能看到昔日溫柔如水的舊影,仿似正在花間微笑,輕輕招手等待自己過去。
“蘭兒,見你精神不好,可是覺得身上勞乏了麽?”昔日張郎的笑容總是淺淡,眸中卻帶着化不開的柔情,每當他朝自己微笑時,總是能讓人輕易沉醉在那一潭溫柔之中。
可睜開眼再看,卻見那身影倏然消失在花樹從中,周遭的一切盡是陌生與冰涼,哪裏還有他的半分身影可以追尋?
“張郎……”好似有無形重物朝胸口壓過來,邢素蘭有些喘不過氣,緩緩撐起身子,見仙卉連忙走到自己身前,她才順勢一把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我,我……”。
如此反複幾次,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見仙卉聚精會神的看着她,最後隻是慢慢抿緊了嘴唇,搖搖頭,一任自己輕聲啜泣。
仙卉心中恻然,伸手攬住她,幽然歎道:“好了,都過去了,快别哭了。”
邢素蘭卻以手握緊放在胸口,似想要緩解那裏的疼痛一般,然疼痛正以迅疾的速度蔓延開來,像蛛網一樣鋪天蓋地的裹住自己,卻是無力掙紮。
她不知道,他去了,而自己沒有死,卻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