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母親去世的時候,仙卉才不過八歲而已。那樣的年紀,卻早早的失去了母親的愛護,在最初喪母的那些日子裏,她每晚都是嚼着淚水,抱着母親給自己做的小布偶睡去的。
母親總喜歡喚自己的乳名,叫她:“滋滋,到娘親這裏來。”
或是領着兩個侍女進來,朝她欣然一笑,道:“滋滋,看娘親給你做了什麽好吃的。”
那樣被捧在掌心裏,用心用愛呵護的歲月,縱使時光斑駁,她也始終銘刻在心裏。
不能忘,亦不會忘。
可是仙卉亦記得,母親臨終之前,纏綿病榻卻神智清明的那幾日,見到自己,依然是拉着自己的手,對她說道:“滋滋,以後要聽爹爹的話,孝敬太後和皇上,他們,會是你這一生的倚靠。”
而今想來,仙卉隻悲憤的想要流淚。倚靠?若皇帝真是自己的倚靠,那自己前世的凄慘,豈不是要多謝他的恩賜?
恍惚之間,似有溫熱的淚水從眼角滴下。仙卉已想不起自己這是爲何而哭,唯覺心頭一陣陣絞痛不已,隻是茫然的自問道:“我該怎麽做?娘親,到底當年的真相是怎樣的?爲什麽,這麽多年來,您一直連一個夢都不曾托給過我?竟然讓我和爹爹哥哥們在懵懂裏過了這麽多年?娘親,難道您真是心甘情願赴死的嗎?爲什麽?”
但這樣的一句來自心底最深切的疑問,卻沒有人可以回答。仙卉在懸崖前駐馬良久,最後睜開眼見得四周已然暮色四沉,這才怏怏的調轉馬頭,準備沿着來時的小路下山去。
但誰知,就在她才堪堪行出十幾步的時候,忽然聽得旁邊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可四下一看,身側卻并無一人。
仙卉此時目力與聽力都較之常人要靈敏許多,當下一番搜索,很快就在這山頭的一叢亂草之中發現了一個被遮掩住的山洞洞口。
而那說話的聲音,則剛好是從洞中發出來的。
她本不欲仔細探究,但轉念一想,卻又發覺事情有些不對。需知道而今是皇帝春獵牧場,這周圍的山頭早就在十天之前就開始嚴密戒嚴了。等閑百姓和牧民,都無法接近其中。且皇帝如今在此,卻有人躲在山洞之中竊竊私語,莫非,還真有人想要謀天下之大亂?
這個念頭一經浮上心頭,仙卉便是陡然的一驚。之前那些糾結的心思此時也豁然打開了,她二話不說,翻身下馬,便側耳站在那山洞口處傾聽着裏頭的響動。
隻聽裏面似藏着七八個壯年漢子,走路的聲音可辨别得出都是内功一等一的好手,卻是個個都身佩長劍利刃。有幾個在擦拭着自己的刀劍,另外幾個人,則是圍坐在一旁,有一人的聲音最是清晰可辨,他道:“明日皇帝必然會親自參與圍獵,前面那處密林之中,咱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隻要他一出現,咱們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拿着南宮弦歌的人頭,回去向主公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