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空山清露,閑雲出岫,鳥鳴山幽。
少年睜開眼。
頭腦依舊昏昏沉沉。
“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少年努力搖搖頭,卻是混沌一片。
他一低頭,發現自己的身下,竟然是一灘大牯牛的血肉!
忠心救主的大牯牛,已經摔得血肉模糊。
“啊!”少年的腦海中,陡然閃過昨夜殺機重重、驚心動魄的畫面。血月、黑山枭、黃鳝精、老槐樹、血公子、方太清、妖星黃光入體···
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幕,仿佛猶在夢中。
但身下大牯牛的血肉屍骨,時刻提醒着他,這些噩夢般的畫面,都是真的。
他撫摸着大牯牛的屍骨,悲從中來,放聲大哭起來。
若非大牯牛那一頂,自己已經被血公子吸食精血,剖腹挖心,死的不能再死。若非大牯牛墊在身下,此時自己早已摔得粉身碎骨。
但大牯牛死了,自己又該如何向沈地主交差?
諸多事情萦繞心頭,少年煩亂不堪,隐隐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但究竟是什麽,一時半刻理不清頭緒。
少年擡頭一看,日已出山,突然警醒道:“今日乃是仙人開山收徒之日,我怎麽能誤了時辰?馬上回村才行!”
他急忙起身,擦幹眼淚,尋覓了一個大坑,将大牯牛的屍體放入其中,蓋上了石塊,還立了個木頭牌子,上書:“仁義禮智信恩公牛兄之墓”。這才胡亂在溪水中洗了把臉,擦幹血迹,急匆匆下山。
少年走得太匆忙,沒有看清溪水中的倒影。
他的眼中,已經多了一絲極淡的金色光芒,如同血公子一模一樣。
少年急趕慢趕,總算是在午時之前,趕回了沈家寨。
沈家寨裏三層外三層,被圍得水洩不通。周圍十裏八鄉的人家,紛紛送自己的子弟趕來。
靈武大陸一個青年才俊最好的出路,首先是進入各大修靈門派,修的一手移山倒海、驚天動地的仙術,便可奠鼎家族繁茂百年之基。其次是進入各大書院,學的滿腹經綸、錦繡文章,出将入相,也可光耀門楣。再次才是經商開店,經營百藝,當地主老财。
“沈毅!”少年剛進入寨子,一名相好的夥伴悄悄道:“你昨晚哪去了?快去看看吧。因你一夜不歸,大牯牛也沒回來,沈老财正帶人去你家逼債呢。”
“啊?”名爲沈毅的少年,咬緊牙關,攥緊拳頭,快跑回家。
家裏果然出事了。
沈家寨的大地主沈老财正帶着一群莊丁狗腿子,圍堵在自己家中。這地主一臉橫肉,神色倨傲,叫嚣着指揮莊丁把東西往外搬。
重病的老母親,帶着病竈,顫顫巍巍說着什麽。
沈毅臉色一沉,喝道:“給我住手!”
沈老财看到沈毅,勃然大怒,一揮手道:“去把那兔崽子給我捆起來。”
沈毅眼中厲色一閃,一個箭步,巧妙避過狗腿子,護在母親身前,喝道:“沈老财你幹什麽?”
沈老财冷笑一聲道:“你把我的大牯牛弄沒了,一頭耕牛值你一家子的命!還問我想幹什麽?我問你,我的牛呢?”
沈毅沉默不語。
大牯牛,死了。
但他怎麽說?
四頭妖怪打架,大牯牛被妖怪殺了?
誰信?
看到沈毅不說話,沈老财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好你小賊!你是不是将我的牛賣了?或者吃了?我告訴你,弄沒了我的牛,我要了你的命!”
沈毅重病的老母親,哭得昏天黑地,一口氣上不來,昏了過去。
沈毅扶住母親,沉聲道:“老财,你的牛在山裏走丢了,我找了一夜沒找到,身上還受了傷。我回頭賠給你就是。”
沈老财嘿嘿一聲奸笑,正要說話,一個仆人上氣不接下氣,跑進來道:“老爺,仙人···仙人來開山選徒了。少爺已經去了,趕快去吧。”
沈老财長身而起,冷哼一聲道:“我現在沒工夫料理你!等我把萬三送入武當派,再來找你算賬。”
他帶着冷哼而去。
老娘心疼地撫摸着沈毅的頭:“我的兒,怎麽一夜沒回來,哪裏受了這麽多傷?擔心死爲娘了。丢了老财家的牛,這可怎麽好?”
沈毅一陣感動,扶着老娘躺下:“娘,您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您的病要多歇着。”
老娘目光慈愛道:“我的兒,娘的病,心理有數。人各有命,不要強求。隻要你好好過,再娶一門媳婦,娘死也瞑目。”
沈毅安頓好老娘,轉身走出門去。
他千思萬想。
大牯牛足足價值0兩銀子,他家徒四壁,肯定還不起。
何須還?
隻要被武當派看上,拜師成功,給沈老财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武當派弟子要錢!
沈毅眼神冰寒,來到廣場中。
廣場之上,已經搭起來台子。
一個腰挎長劍翩翩青年,一個絕色出塵的蒙面女子,靜靜站在台上。
這青年和蒙面女子,都是仙風道骨、氣度出塵,特别是蒙面女子,光是看去,便讓人自慚形穢。
沈老财帶着人,正恭恭敬敬給兩人磕頭問安:“我沈家寨全賴仰賴武當派維持,斬妖除魔,保護我地方平安。仙人下山收徒,賜福我們,我沈家寨上下數千口,感激涕零啊。”
“沈寨主無需多禮”青年城府很深,面色平靜,虛扶一下:“我和師妹受命于師傅,下山選徒,時間有限,現在開始。”
“請仙人示下,如何選徒?”沈老财恭敬道。
“比武。”青年幹淨利落,絕不廢話。
沈老财點點頭,回頭吆喝了一聲。
沈家寨的台子上,立即熱鬧起來,立刻有兩人躍上台子,施了一禮,拳腳相加。
武當山下,習武成風,耕讀樵夫,都會來兩下,十裏八鄉的習武青年,立志要拜入武當派的,更是不在少數,自幼延請名師,刻苦習武,因此這擂台上堪稱龍争虎鬥,各個實力不凡。
一時間,台上風聲大作,虎虎生風。
不時有人被打下去,又馬上有人跳上來挑戰。
青年和蒙面仙子,隻在一旁冷眼觀戰。
人人都知道,隻要能得到這兩人青眼,便可鯉魚躍龍門,拜入武當山門,成爲武當弟子。
武功威勢,光耀門楣,甚至長生不老,都不再是幻想。
這些青年習武之人,人人都恨不得變成三頭六臂,拿出最強身手,要博得仙人青眼。
沈老财狡詐無比,老神在在,他安排自己兒子沈萬三,最後再出場——前面的強手打得累了,再出手收拾局面。
比武進行地很快,一個個武孔有力的青年,沖上去又被紛紛打下來。
直到一名十裏八鄉有名的青年後生,自幼得武當山一道士指點,連武當太虛劍法也學了三招,躍上台去,便一直守擂成功,不再下來。他劍鋒銳利,連敗十幾個人,台下不斷響起叫好聲,吸引了青年和蒙面仙子的目光。
沈财主很能沉得住氣,縱然有如此強敵,大出風頭,也自巋然不動,不斷流水價将試煉的後生派上去,消耗此人體力精力。
又過了十幾人後,那強者後生終于有些支持不住,沈老财這才派出自己的兒子——沈萬三出場。
隻聽得一聲巨響,台子顫三顫。
沈萬三,出場了!
沈萬三肥頭大耳,膀大腰圓,渾身橫練肌肉,如同人熊一般遒勁壯實,手臂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怕不有拔山扛鼎之力。他手持一把沉重的虎頭刀,上面血槽中的血,天長日久,浸成一片暗紅,着實聲勢駭人。
那青年膽怯地退了兩步。
沈毅目光一跳,皺起眉頭。
說起沈萬三,可是名震十裏八鄉。
這家夥自幼習武,沈老财大把投錢,延請名震豫州的八虎,傳授全挂子武藝,八虎斷門刀,已經很有火候。平素人參雪蓮鹿茸當飯吃,力大無窮,練就了一聲強悍的橫練功夫。他手中的武器,也是豫州八虎殺人無數的兇煞武器。傳言,他一人可以力敵10個武裝莊丁、健仆,砍得滿地亂爬,毫不吃力。
強者後生在仙人面前,也鼓起餘勇,奮力一搏。
他一招武當太虛劍法——【青龍出水】,健步如飛,劍光四射,龍泉泓光,直刺過來,頓時引起周圍一陣叫好,連武當派青年和女子,也不由看了兩眼。
沈萬三卻哈哈大笑,大腳丫子狠狠向地上一跺。
“吼!”
如同一頭人熊怒吼,地面震顫三下,威勢猶如狂魔。
那後生的青龍出水,使到沈萬三身前,已經勢頭有些盡了。
但後生咬緊牙關,狠狠将青龍出水,送到了沈萬三的胸膛之上!
沈萬三不躲不閃,獰笑着任由後生刺上來。
隻聽得當火一聲。
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後生的寶劍,不得寸入!
沈萬三,一臉獰笑,毫發無損!
周圍的人,都看傻了。
許久,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叫好聲。
“刀槍不入!”
“好個沈大少爺!實在了得!”
沈老财得意萬分,在衆人的追捧中,飄飄欲仙,傲然睥睨笑道:“我兒得豫州八虎真傳,16歲便橫練功夫到家,練地刀槍不入。這區區十裏八鄉的後生,哪個是我兒對手?”
後生咬緊牙關,一個後翻,又是一招太虛劍法的【一劍三清】,劍化成三道劍影,分别奔襲沈萬三的上下三路。
按照他的想法,沈萬三的胸膛肌肉,練得如同鋼筋鐵骨一般,但上咽下腹,總不能也練得刀槍不入吧?
沈萬三嘿嘿獰笑一聲,大刀一揮,金光大作,擋住了刺向咽喉一劍,後生當火兩劍,連續擊在沈萬三的小腹、大腿上,劍頭鈍了,卻依舊是刀槍不入!
“好!”觀戰的莊丁閑漢們,殺豬般叫好。
武當派青年弟子也不禁笑笑:“這沈萬三,算是個人物。師妹你看呢?”
蒙面女子冷漠地看了一眼如人熊般的沈萬三,沉默不語。
沈萬三大笑着,一把将驚呆了的後生,高高舉起,隻聽得個蹦一聲,那後生的雙臂,竟然被沈萬三一手驚人的蠻力,硬生生拗斷!
後生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痛不欲生。
沈萬三冷笑一聲,淩空一拳,将後生打得吐血,倒飛下來,生死不知。
周圍人都被沈萬三的殘忍震懾,連後生都不敢去扶。
沈萬三高高舉刀,仰頭怒吼,聲震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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