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真的要走?”顧傾城鼻子一酸,說話間,已然紅了眼圈。
修老忽地騰空而起,原本就呈半透明的身子,現下徹底變成了透明的,雙腳已經開始虛化,變成點點星光,消散在空中。
即使如此,修老臉上依舊是欣慰地笑着:“徒兒,你我雖然相處時日尚短,但你卻是爲師,唯一收下的徒弟,師父以有你爲徒而驕傲。你不要因爲我的離開而傷心,師父期待着有一天你成爲這天下間最好的煉藥師。到那時,師父若在天有靈,亦會與有榮焉,爲你高興的。”
這番話剛剛說完,修老的身子便徹底消散在虛空中,顧傾城哽咽地喊道:“師父!”
可這次,卻再無人應她。
顧傾城人生當中,第一個師父,無人替代的師父,便這樣消失在了顧傾城的生命中。
顧傾城跪在地上,對着修老消失的地方,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
當初,她沒有行拜師禮,修老也不願她跪拜,今天,這不僅是拜師禮,也是她對修老最後的送别。
顧傾城還是沒有忍住,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可她并沒有哭多久,就像修老所說,他不希望看到她難過,他希望看到一個堅強的顧傾城,希望她成爲最好的煉藥師。
所以,爲了師父,她不會再哭,爲了師父,她會認認真真的走下去。
師父走了,顧傾城也不想在乾坤袋中在待下去,便抱着兩隻小獸出了乾坤袋。
她将兩隻小獸放在床上,走到房門前,剛剛打開房門,刺眼的光芒便透了進來,她擡起手擋了擋光芒,等到眼睛适應後,才拿了下來。
緊接着,一陣藥香味撲面而來,顧傾城眉心一擰,狠狠嗅了嗅,那股味道似乎更濃了。
這個味道,顧傾城很熟悉,無論裏面的藥材還是分量,都和她拿給顧少陽的藥材一樣。隻是,顧少陽和她住的地方相去甚遠,那藥味不可能鑽到她這裏來。
思及此,顧傾城順着藥香味尋了過去。
見她要出去,兩隻小獸不甘寂寞,立刻跳到了她懷裏,知道修老的離開,兩隻小獸也不敢和往日一樣嬉鬧,隻乖乖地呆在顧傾城的懷中。
顧傾城無奈地一笑,抱着兩隻小獸走了出去,就在她剛走到院中時,就看到翠兒正蹲在避風的牆角邊熬藥。
“翠兒,你這是給誰熬藥呢?”
翠兒時不時被藥爐子裏冒出來的白煙,嗆得眼淚直流,拿着蒲扇的手,卻不敢慢下來,聽到顧傾城的聲音,她猛地站了起來,頂着滿臉的灰土,紅着眼道:“小姐,你終于出來啦!我這是替何氏煎藥呢!”
替何氏煎藥?
“顧少陽兄妹呢?”她不是囑托了顧少陽不可假手于人嗎?怎麽現在煎藥的任務,又跑到翠兒的手中了?
“前陣子家族的排名賽結束了,二爺就帶着前十名的弟子,按照老規矩去往生山脈曆練。小姐,奴婢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少陽少爺這次正好擠進了前十名,就和二爺他們一起出門了。”翠兒嘿嘿一笑,沾滿黑灰的手,胡亂地往臉上一抹。
“即使顧少陽不在,那顧琳安呢?”顧少陽擠進了前十,在顧傾城的意料之中,顧琳安的實力,隻到一星靈士,前十的名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顧琳安。
“哦,琳安小姐也跟着去了。隻不過,她名額太靠後了,二爺是看在少陽少爺和小姐你的面子上,才讓琳安小姐也跟着去的。臨出發前,少陽少爺就把這煎藥的重任交給奴婢了。”說起顧少陽,翠兒的小臉一紅,腼腆地咧嘴一笑。
顧傾城雖然沒經曆過男女的感情之事,可翠兒表現的這麽明顯,她都不好意思視而不見了,捏了捏翠兒那稍稍有些嬰兒肥的臉頰,打趣道:“怎麽地,才跟人家見了幾次面,小丫頭就春心萌動了?”
“小姐,你又渾說,奴婢不理你了。”翠兒氣呼呼的轉過頭,盯着藥爐子,臉上一片火燒雲。
顧傾城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心虛什麽?”
“奴婢哪有心虛,分明……分明就是小姐你渾說!”
“好好好,是我看錯了,你這不是心虛,臉上這更不是羞紅。我什麽也不說了,出去逛街咯,可憐的某人隻能在這裏乖乖的熬藥。”顧傾城抿嘴一笑,旋身向外走去。
翠兒羞紅了臉,跺了跺腳,一聲不吭地悶着頭熬藥去了。
抱着兩隻小獸,顧傾城優哉遊哉地在大街上晃悠着,把自己關在乾坤袋中這麽久,顧傾城覺得自己再不出來曬曬太陽,身上都該發黴了。
顧傾城這次出來,其實是打算購買些低階魔核,用來煉制丹藥,乾坤袋中有很多的藥材,卻唯獨沒有魔核。
她現在煉藥師等級并不高,不足以煉制高等級的丹藥,這些天,僅存的低級藥材,幾乎都被她用完了,該到了補倉的時候了。
“哼!你個臭瞎子,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别怪本小姐讓人将你綁回去!”
走在盛街上,顧傾城輕車熟路地來到藥鋪中,她還沒邁進藥鋪,就聽到一道尖酸的聲音,從街道中傳了過來。
顧傾城挑了挑眉,抱着兩隻小獸,斜倚在藥鋪外的柱子上,看向站在街道正中耀武揚威的女子。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以前最喜歡和顧明月同流合污,一起欺負顧傾城的中書侍郎家的千金,梁玉蘭。
在顧傾城的記憶中,梁玉蘭特别好色,都城中所有的貌美少年,沒有一個能夠逃出她的魔爪,顯然,這一次她又看上了一個絕美的良家婦男。
順着梁玉蘭的目光,顧傾城朝路邊看過去。
卻見一個身穿一襲月牙白色錦袍的男子,束手而立,繡着幽蘭的衣擺,随風而動,單薄的身子,仿佛一陣風都能卷跑了他,也正是如此,反倒給他增添了幾分谪仙般不食煙火的味道。
一雙纖細卻不柔弱的眉頭蔓延到了耳際,如懸膽般的鼻梁,鑲嵌在臉上,挺立的山根飽滿豐厚,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及腰的黑色長發,僅用一根紫檀木簪束于腦後。
最吸引人的,卻是那一雙清澈明亮的深黑色瞳孔,星河燦爛的璀璨也不過如此。
然而,顧傾城很難想象,這樣一雙眸子,竟無法視物?
望着這雙清澈如溪水般的眸子,顧傾城的眼前,忽然浮現出暮君邪那雙如幽幽古井般深邃不可捉摸的眼睛。
若論貌,暮君邪和眼前這人不相上下,若論氣質,兩者卻大不相同。tqR1
前者高傲最貴,有睥睨天下之姿,後者清隽淡雅,有遺世獨立之形,要是将兩人放在一起,就連顧傾城也無法分出,到底誰更勝一籌。
即使聽到梁玉蘭侮辱性極強的話語,眼前這人也仿佛沒有聽到一般,神色淡淡,并不說話,徑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死瞎子,竟敢無視本小姐!今天就是綁,本小姐也要把你綁回去!來人,把他給我綁起來,帶回府裏!”梁玉蘭惡狠狠地指揮着身後的随扈,上前将那人捆綁起來。
顧傾城見狀,蹙了下眉頭,懶洋洋地開口道:“梁玉蘭,這麽久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一樣色膽包天!”
說着,顧傾城條地射出了幾枚銀針,正中那幾名随扈的手腕上。
“哎呦!”随扈登時哀嚎一片,連忙退回了梁玉蘭身後,抱着手,再也不敢靠近。
看顧傾城走到男子面前,梁玉蘭臉色一變,大聲叫嚷起來:“顧傾城,你這是要多管閑事了?”
“抱歉,我可不喜歡多管閑事。隻不過,我可不認爲這是閑事,梁玉蘭你該不會是忘了以前你和顧明月是怎麽對我的吧?”顧傾城淺淺一笑,面上看不出喜怒。
梁玉蘭登時火冒三丈,清秀的五官瞬間變得猙獰起來,惡聲惡氣地指着顧傾城罵道:“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别以爲你廢了明月的修爲,本小姐就怕了你!趕緊給我滾開,要不然本小姐也把你全身經脈都廢了!”
“滾嗎?”顧傾城摸了摸鼻頭,莞爾一笑:“我可不會,不如梁玉蘭你示範給我看一下?”
“顧傾城,我對你一忍再忍,你不要不知好歹!你不過就是仗着老丞相對你的偏愛,那天決鬥時,肯定是你用了旁門左道的招數,才害得明月下半輩子隻能在床上度過!今天遇上了我,定要讓你嘗嘗苦頭!”
梁玉蘭大怒,咬牙切齒地模樣,仿佛要把顧傾城放在嘴裏,狠狠地咬碎。說話間,便抽出腰間的鞭子,向顧傾城揮來。
睨着梁玉蘭,顧傾城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的弧度。
那是一種從寒冬臘月中,破冰而出的冷意,直凍得梁玉蘭渾身一顫,她咬着牙,故作鎮定地道:“小賤人,你這是什麽眼神?”
“你說呢?梁玉蘭,我一直以爲你隻是好色,沒想到你卻是蠢笨如牛!”顧傾城的手,輕輕一動,紫瞳和小白乖覺地竄到顧傾城的肩頭呆着。
顧傾城冷哼一聲,輕輕擡起右手,拽住了鞭子的另一頭,刷地一聲,鞭子繃直成一條筆直的線,橫隔在兩人之間。
這條鞭子,本是顧延庭送給顧傾城的十三歲生日禮物,乃是用了靈獸脊椎上那條最爲堅韌的獸筋制成,後來卻被梁玉蘭搶走了,這厮竟敢在她面前用這條鞭子,不是蠢笨,就是腦子裏缺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