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剛結束的那場戰役,他們大多數都在場,自然是認得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神界帝君的,也清楚這位神帝的實力。他們都知道,這幾年,神帝并不在神界之中,甚至是整個洪荒大陸都不見其身影。
所以,即便是現在他們魔族已經占領了大半個洪荒大陸,他們在這位神帝面前,也嚣張不起來。因爲他們不太清楚自家魔君的實力,隻覺得這兩年,這魔君不過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眼前魔族侍衛見景遷落在門口處,負手而立,似乎并沒有要出手大開殺戒的意思,當即松了一口氣,飛奔着去通報自家魔君。
不一會碎月便出現在了魔宮門口,嘴角都是得意的笑容,“決定好了?”
景遷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将視線收了回來,擡腳走進了魔宮之中。
之前天道占據他身體的時候,也在魔界呆過,這魔宮,他并不陌生。
碎月屁颠屁颠地跟在了景遷身後,她自己那點小心思,到現在,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了。原本期盼着終有一天,将景遷踩在腳下,讓他知道自己當年的選擇是有多錯誤。
可當景遷真的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曾經那些惡狠狠發的誓言,都不知道丢在了那裏去了。她原本想要的高高在上的姿态,都不知道丢到哪裏去了,不自覺便臣服。
“你決定要選我了嗎?”碎月問這句話的時候,本想着裝出一副高傲樣子,然而語氣卻不自主帶出了意思欣喜和期待。
景遷平靜無瀾的眼神望了碎月一眼,又轉頭繼續向前,直到了一處較爲僻靜的院子,才轉身說了一句,“我住這裏。”
碎月眼中喜悅藏都藏不住了。他真的要留下來,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好預兆。
景遷見她雙眼亮閃閃地望着自己,十分不自然地蹙眉,别開了眼。擡腳進入院子之中,徑自退開了卧房的門,卻發現身後,碎月依舊在跟着。
轉身,有些不耐的瞪着碎月,“不要再跟着我了。”
碎月環視四周,終于收回了些心神,道:“這裏太過偏僻,不如換一個住處?”見景遷眼中不耐煩越發明顯,碎月識趣地改口,“既然不願意換,那我找幾個人來服侍你?灑掃院子什麽的。”
她自然不會蠢到給景遷送女人,隻是,要讓景遷知道她的用心才好。
景遷眉頭緊蹙,聲線清冷,“不必,以後你也不要随便出現在這裏,我喜歡清淨。”說完,便将門關上了。
被冷落至此,碎月笑容雖然有些僵,但心中卻是十分得意,在她看來,如今這情況,分明就是一個好轉的迹象。景遷會出現在這裏,自然就代表,他是答應了她的那個條件。
景遷何等聰明,他怎麽會不知道她的條件是什麽?如今他的到來,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雖然,現在離她所想要的那個結果,還有一定的距離。
但……
隻要将景遷留在了魔宮,時間久了,總會有突破的時候。
她要将他留在身邊。
碎月深深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轉身離開的時候,嘴角笑意愈發藏不住了。
她的條件,一直以來,就是讓景遷留在她身邊。隻不過原來預想的是,要景遷意識到自己當初的選擇有多錯誤,哭着喊着想要回到她身邊。不過,在見到景遷出現在魔宮門口的一瞬間,她便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接觸得并不是特别多,但碎月還算是了解景遷的,他性子高冷,能夠主動來到魔界,能夠留在魔宮,便是他最大的讓步了。碎月不會真的蠢到以爲景遷會痛哭流涕地求她,現在這樣,便是比她料想得好太多的結局。
她原還以爲,景遷會要撐很久,甚至會無視她的想法的。
碎月在離開景遷這院子之前,在院中不起眼的地方,施了個小法術。
景遷既然不要人伺候,她也要知道景遷的一舉一動。雖然她癡戀景遷多年,但卻并不信景遷。
感覺到碎月已經離去,景遷一張臉依舊冷得吓人。他自是感覺到了碎月在院中布下的監視法術,不過,他也不需要特意背着碎月做什麽。
他會出現在這裏,不過是爲了觀察一番碎月罷了。正如大長老所言,以碎月的資質,應該是承受不住天道的力量的,更不要說是運用了。
所以碎月一定會有什麽破綻,而他就是爲了這破綻而來。
神界這邊,謝绾歌被無淵一句話驚着了,不知道該問點什麽才好。
無淵說的,景遷去了魔界,卧底……
這是堂堂神界帝君幹的事?
兮染則跑過來扯了扯謝绾歌的袖子,“婆婆,你怎麽了?”
自方才這一見,兮染無形之中對謝绾歌就十分親切,如今見她一臉錯愕,不免有些擔憂。
謝绾歌被她這一聲甜甜的“婆婆”給叫的回過了神。便見兮染背後,無淵那張快要黑了的臉。
謝绾歌憋住笑,摸了摸兮染的頭頂,“兮染真乖,婆婆沒事。”
兮染被誇獎了,一雙眼角笑成了彎彎月牙。殊不知身後無淵一張臉幾乎可以滴出墨汁來。
“那,你父王有沒有留什麽話給我?”打趣完了,謝绾歌便又朝無淵問道。
無淵搖頭。
謝绾歌一挑眉,一撇嘴。景遷他就一點也不怕她亂想嗎?
“婆婆抱。”完全在狀況外的兮染,越看謝绾歌越覺得親切,伸出一雙小手,朝謝绾歌撒嬌。
兮染對謝绾歌的反常,讓無淵也有些驚愕。在這神界之中,兮染迄今爲止,還隻跟他一個人這般親近過。
不過,轉念一想,無淵便猜到了緣由,同爲上古六神,即便赤夜現在入了妖籍,但他與謝绾歌之間的氣息,還是有相似共通之處。所以,難免兮染會因爲這氣息,對謝绾歌親近許多。
想通了這一點,無淵覺得心裏舒服了很多。下一刻,卻對自己方才那奇怪的情緒訝異了一瞬。他方才見到兮染對别人親近,心中竟然會有一絲不滿,好像是被人搶了東西一般。
即便兮染親近的是一個女人,還是他母後,他竟然也會吃味?
……
這都什麽情況。
謝绾歌作爲過來人,自然是看懂了無淵眼中那一會一變的情緒。有意逗他,便将懷中兮染轉了個方向,背對着兮染,說笑玩樂。
兮染坐在謝绾歌腿上,被謝绾歌逗得“咯咯”直笑,前仰後合的。
謝绾歌自然是将她護地好好的,然而無淵在旁邊看了一陣,在兮染再次笑着朝後仰的時候,伸手扶在兮染背後,将她護住。
謝绾歌這才将視線轉移到無淵這邊,一臉“我都知道我都懂,你不需要解釋了,我看得到”的表情。
逗夠了,這才将兮染放了下來,揮了揮手,“你們先回去吧。”
無淵被自家母後弄得哭笑不得,這些年不見,自家母後還是這麽幼稚的惡趣味啊,不就爲了證明他喜歡兮染嗎?
幼稚。
謝绾歌一擡頭,便再次看到了自家小皇子這許久不見的,嫌棄的眼神……
心好累。
“兒臣告退。”這一年多,大長老教導他的禮數,已經深刻烙印在了他身上。
謝绾歌含笑點了點頭。
無淵牽着兮染便朝着門外走,等快出門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母後不必擔心,父王是個有分寸的人。”tqR1
說完,便出了門。
謝绾歌怔了怔,才回味過來,自家兒子這是在關心她嗎?
房中就隻剩下她一人,臉上一直強撐着的笑意,一點點垮了下來。有時候小孩子太聰明了會覺得心好累,動不動就被嫌棄。然而,謝绾歌今天卻也發現,有時候孩子太聰明,也是挺暖心的。
連景遷一面都沒見到,他就這樣急着跑到了魔界去了。謝绾歌心中有些難過,但更多的,确實擔心。
連景遷都要去做卧底了,就算她再遲鈍,也能夠感受到,這一次的情況是真的很不好。
而景遷這樣不辭而别,是覺得,她幫不上什麽忙嗎?
無端有些煩躁,謝绾歌起身去尋大長老,他們離開的這三年,發生的所有事情,無淵應該沒有大長老知道的清楚。
她現在需要的是打起精神,将這三年事情的所有細節都弄清楚,再看看,自己有沒有什麽是能夠幫上忙的。
這個時間,大長老應該是在大殿上處理事務的。謝绾歌打定主意,往大殿而去,果然便見到了大長老。
不過,大長老并沒有在處理公務,而是站在了大殿門口,似乎在等人。
見到她的那一刻,便迎了出來,似乎比謝绾歌還着急,“帝後。”
謝绾歌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大長老道:“如今,帝君離開神界,去了魔界,這神界事務便隻能交到帝後手上了。萬望帝後能夠帶領衆人,将魔族驅逐出魔界,恢複六界秩序。”
等等,爲什麽大長老口氣這麽悲痛?不,應該算是悲憤。
爲了景遷離開的事情而悲憤嗎?
這個……難道……不是……他們兩人商量好的計策嗎?
謝绾歌有些蒙圈,卻見大長老突然露出了一個賊賊的眼神。
謝绾歌:“……”
“如今,神界便隻仰仗着帝後你了。”大長老行了一個大禮。
然而,在隻有謝绾歌看得到的角度,又朝着謝绾歌丢了一個眼神。
這一下,謝绾歌是看明白了大長老眼神中的意思。
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似的。
謝绾歌當即做出一個萬分悲痛的表情,将大長老扶起來,語氣鄭重,“大長老放心,我一定會爲六界,拼盡全力的。”
大長老這才放心的,又朝着謝绾歌拜了拜。
謝绾歌這才正色道:“隻是,如今六界形勢嚴峻,而我才剛剛回來,還需要大長老和我講講,這幾年發生的事情才行。”
說罷,揮袖轉身,朝着大殿而去。大長老恭謹地跟在謝绾歌身後。
等兩人皆進入大殿,又在四周設了結界之後。雲層後邊,一直躲藏的人影,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