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祁州到幽州,爲了節約世間,清禹便選了分界山這條路,雖然分界山一看便知,怨氣十分之重,但他好歹也是蜃王,這點事情還是不怕的。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經過分界山的時候,那些山上遊走的怨靈居然一股腦全都聚在了他身邊。不過這些怨靈卻半點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一張張霧氣萦繞,看不真切的怨靈臉上,都挂着迷之嬌羞表情。
細看之下,周圍怨靈似乎都是女鬼。而她們周身怨氣萦繞,臉上卻如少女一般嬌羞。清禹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對她們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其中一個看起來道行略微高一些的,已經修煉到可以口吐人言的怨靈朝前面擠了擠,鑽到清禹面前,舉止有禮地問道:“公子這是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公子是否已經婚配?”
這做派,哪裏有半點怨靈該有的狠厲,清禹略微呆了呆,才道:“要到幽州去。”
沒得到想要的那個答案,怨靈便又問了一遍,“公子可有婚配了?”
清禹性格一向溫和,之前他本想将這涉及私事的問題避開不答,但如今這怨靈又追着問了一遍,他便隻好如實答道:“尚未婚配。”
圍在清禹四周的怨靈突然都表現出十分興奮的樣子,而這邊,方才問話的那個怨靈态度更加嬌羞有禮了,“奴家名叫汶娘,還不知道公子姓名。”
對方這般有禮,清禹便回了一禮,“清禹。”
“清禹,這名字真是好聽呢。”汶娘斜眼望了一眼清禹,又十分嬌羞的轉了回來,好一副妩媚姿态。如果她周身沒有萦繞那麽多可怖的怨氣的話。
清禹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淺淺笑笑意,微微低頭。這害羞表情配上他那絕美到足以迷惑人心的容貌,惹得一衆怨靈紛紛捂住胸口,作陶醉狀。
汶娘再次望向清禹的雙眼之中,布滿了小星星,“公子生的如此俊美,心腸一定也很好吧。小女子有一事相求,還望公子無比答應。”說着,臉上表情瞬間變得楚楚可憐,還朝着清禹拜了拜。
清禹受不得人家這樣重的禮數,便忙問道:“何事,我能辦到,一定幫。”
汶娘便楚楚可憐的将清禹望着,“小女子生前是這祁州分界山腳下的一戶農家女,因繼母苛待,受虐待而死,死後繼母也不願将小女子好好安葬,便将小女子骨灰丢棄在了分界山中,讓小女子成了孤魂野鬼。”
說到動情之處,汶娘還不忘擡手抹了抹眼淚,“這山中有一屍王,看重小女子美色,強迫小女子做他的侍妾。若是公子肯幫我,便将我骨灰壇找到,帶出分界山,好好安葬,小女子定感激不盡。”
清禹聽到這般凄慘故事,自覺責無旁貸,正欲詢問那骨灰壇的具體位置,便覺四周氣氛頹然一變。圍繞在他四周的怨靈們,此時都齊刷刷将視線轉向了汶娘,眼中各種情緒交相出現。
‘無恥!’
‘過分!’
‘騙子!’
‘你明明是自願跑來這裏跟着屍王的。’
‘就是,居然編出這種故事來騙人家。’
一個個怨靈嘴唇蠕動,但由于修爲都不高,隻會講鬼話。
‘那又如何,誰讓你們不會說人話呢?人家清禹公子又聽不懂你們的鬼話,你們說什麽都沒用。’汶娘用鬼話朝衆怨靈嗆聲。
‘小心我們去告訴屍王。’
‘就是就是。’
衆怨靈威脅道。
汶娘輕哼一聲,‘有本事就去告呀,隻怕你們連血池都過不去,那裏邊的怨靈可不管過去的是人還是鬼,通通都會将你們吞噬幹淨的。’
衆怨靈一想到那血池的可怖,就不約而同的抖了抖,她們隻不過是低階怨靈,進不去山洞盡頭,連屍王的面都見不到,隻能遊蕩在分界山中。反倒是作爲屍王寵妾的汶娘,可以來去自如。
“你們在幹什麽?”
這邊争得難分難解,那邊又傳來了聲音,而且,說得是人話。
汶娘轉過頭,便看到了她一直以來的争寵對手——月汐。
月汐生前是澎州人,長相美而妖,即便是化爲了怨靈厲鬼,也不減半分姿色。本來她當怨靈的世間沒有汶娘久,可她長得美啊,屍王喜歡她的臉,便給了她好些修爲,讓她能夠自有來取山洞。
“喲,汶娘,沒想到在這裏都能遇到你。”月汐身姿搖曳,朝着汶娘這邊走來。
月汐一向仗着屍王寵愛,專橫霸道,所以她往前邊一走,那些圍住清禹的怨靈們便紛紛自覺讓了道。
“哎呀呀,我還說你們聚在一起看什麽好東西呢,原來是把人家一個好好的公子給圍住了。”月汐朝清禹走近了幾步,一副要爲他伸張正義的樣子,将清禹攔在身後,朝着衆怨靈這般陰陽怪氣的一通數落。
汶娘看着這不費吹灰之力就穿過重圍出現在美男面前的讨厭鬼,不由冷笑。
哼,裝什麽裝,從你出現的第一句話就是說的人話,平日裏姐妹們在一起,怎麽沒見你說什麽人話。肯定是早就看到這美男,才會跑過來插一腳的吧。
“月汐,不陪在屍王身邊,跑這裏來做什麽?”汶娘開口還擊,“平日裏不是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黏在屍王身邊嗎?今日倒有閑心來這裏湊什麽熱鬧。”
月汐不甘示弱,“我那是迫于屍王威脅,不得不留在屍王身邊。倒是你,天天都想盡各種辦法,想要引起屍王注意,今天怎麽沒去……哦,我知道了,這是有新目标了吧?”
月汐說這話的時候,便将視線移到清禹這邊,“公子你可千萬不要上了她的當,當初她爲了惹得屍王憐憫,編出了好些個悲慘身世呢。”拆台拆得毫不留情。
清禹一愣,目光不自覺轉向了汶娘那邊,見到汶娘臉上氣急敗壞的表情,便知道了答案。
既然沒有什麽可憐身世需要他相助,璃華還在等着他呢。清禹轉身便繼續朝着幽州方向走,沒有任何再逗留的意思。
而一旁月汐趁機跟上,“看公子長相,該是澎州人吧,不過,我在澎州生活了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公子這樣的傾世容顔呢。”
清禹不答話,月汐便又道:“小女子生前便是澎州人,做鬼這些年,無法回去澎州,心中十分思念。不知道可不可以陪公子走一程,稍稍化解一點我心中思鄉之情。”
清禹抿唇,繼續不答話。方才他可是見到過汶娘騙人的技術了,這一次,他可不能再上當耽誤時間了。
月汐見清禹一副不信的表情,便故作傷心狀:“小女子說得句句屬實,公子若是不信,望一望我的容貌便知,我并未騙公子。”
清禹便微微偏頭,望了一眼這女子容貌。
他在初到九巍古陸的時候,便已經将這世界的基本情況感知了個大概。澎州人的絕色,他也是知曉的,但看這女子容貌,該是澎州人不假。這般,清禹便對這怨靈說得話信了幾分。
“可是,可能要讓姑娘失望了,我并不是澎州人。”清禹一臉真誠。
月汐隻覺清禹這一臉真誠的表情,讓他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極其強大的吸引力,隻覺久違的心動感覺又回來了,慌忙道:“沒關系沒關系,公子長得像極了澎州人,如今我見不到真的澎州人,有個像的人,對我來說都是安慰了,隻希望公子不要再拒絕我。”
清禹抿唇思忱一瞬後,便點頭答應了下來,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你要走快一點,因爲我趕着去見一個人。”
月汐此刻自然是無比乖巧懂事地點頭道:“這是自然,不會耽誤公子的事情的,而且,有我在,這分界山中的怨靈,也不會再無緣無故給公子添麻煩的,說不定還能幫公子節省些時間呢。”tqR1
清禹微微一笑,算作回答。
這微笑的側顔,看在月汐眼中,就好像是一支箭射在了她心上一樣。
那顆沉睡了千年的少女心也重新跳了起來,當然,前提是她的心還還會跳的話。
翻過山頂的時候,清禹果然見到前邊好些個怨靈,在看到月汐的時候,都紛紛退散了。他果真沒有再被怨靈圍住,也不用在糾結中浪費時間,節約了時間心情也變得好了幾分。
見到清禹表情不錯,月汐便趁機搭話,“公子之前說趕着要去見一個人,不知道是什麽人啊?”
清禹想到璃華,便想到了她之前種種趣事,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
月汐見此,便微微有些發酸地問道:“是公子的喜歡的人嗎?”
清禹被這麽直接一問,臉上微微泛紅,猶豫了半響才道:“嗯,我傾慕于她。”
身後一直默默尾随的怨靈們,在聽到清禹那句話的時候,少女心碎了一地,動靜響徹雲霄。
汶娘也終于忍不住,湊上前來問道:“公子你真的有愛人了嗎?”
清禹被問得一愣,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嗯,應該算是吧,每次想到她的時候都會很開心就是了。”
汶娘瞬間頹了,連帶着身後那一群浩浩蕩蕩尾随了一路的怨靈們,也一起頹了,月汐亦忍不住唉聲歎氣。
果然,長得這麽好看的美男子,也是有主的人了。
一群怨靈像是洩了氣的氣球,期期艾艾開口道:“公子,就讓我們目送你下山吧。”
清禹對她們這瞬間反差極大的情緒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點了點頭,“多謝格外送我到這裏,告辭。”
一衆怨靈揮舞着小手絹,目送着自己心中男神下山,遠去。
‘爲什麽我覺得我們是在親自送自己心愛之人離開,讓他去投奔他的愛人的懷抱呢?’一直怨靈說着,将小手絹收了回來,擦了擦眼淚。
‘喂,能不能不要說得那麽慘,我都快哭了。’另一怨靈不滿抗議道。
這一日,自分界山腳下經過的人,隻覺得這分界山中怨氣似乎比之前都還要重了好些。而且,那怨氣之中似乎還夾雜了絲絲縷縷的酸味,和碎成一片的粉紅色,就好像是那種少女心破裂之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