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謝绾歌到底還是不好意思再聽下去了,出聲打斷了天道,“不要再說了。”
天道笑意苦澀,“你還是不相信?”
謝绾歌眉頭微蹙,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天道這個問題,這其實早就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了呀。
“都說了那麽多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想将那些你誤會的事情解釋給你聽,無論你信還是不信。”天道臉上表情複雜,說是笑也不是,說哭就更不是了。
“那時候我是滿懷着惡意想要看看,你見到景遷與别人親熱會是怎麽樣一個表情。可事到了臨了,我卻繼續不下去了。我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便無法再對其他人提起興趣了,即便是演戲,都很難做到,更因爲,我看到了你在房門外轉身離開時的落寞表情,于心不忍。”
“所以你和碎月成親那天晚上,你明明已經進了洞房,卻又出現在了花園,是因爲你不想洞房。”謝绾歌不禁想到那天的情形。
“是因爲要去找你。”天道糾正道。
“……”謝绾歌覺得自己好像不太知道該如何面對天道這份感情。
天道也并沒有一定要謝绾歌回應的意思,隻是他知道,有些話現在不說,或許以後就沒有這樣能夠這樣細說的機會了。
“後來得到了你的死訊,我卻沒能夠像預期的那樣,因爲不會再被那些情緒所掌控而松了一口氣。因爲我不但沒能擺脫那些太過複雜的情緒,反而讓他們瘋長。我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軀殼中,景遷那萬分悲痛的情緒,但我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必景遷好受。甚至隐隐約約的,對景遷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
天道其實一直都不願意承認,對于他自己,他早就已經無法如他所說的那般控制自如,那些情緒控制着他,讓他去做一些他明知道是危險的,是不對的事情,而他隻能故作輕松的假裝這一切都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後來知道你沒死,我心中激動竟然比被你騙了的憤怒還要多,那種像是重獲至寶的感覺徹底壓住了那些憤怒。本來我還指望着能夠依仗着那些憤怒,趁機鏟除你。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對我會是一個威脅,越來越清楚,卻越來越對你下不了手。到後來,我甚至明知道你肚子裏那個,就是克制我的存在,但我依舊無法逼迫自己痛下殺手。”
“在你們行軍趕來魔界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我之間免不了一場對決。所以我當時真的是下了決心的小樣鏟除你,役煞算一個,後來的幻境算一個。在役煞沒能得手後,我就從你身邊順走了蜃珠,想要在幻境中,将你困死,”
天道歎了一口氣,“明明幻境安排的天衣無縫,隻要拖住了景遷,你總會被我困死,我也不用親自動手。我壓制了你的所有修爲,明明按照我原來的計劃,我連你的面都不用見,就能夠得到我想要的計劃。可是在感知到你呼喚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去見你,見到你多過往那種抵觸和傷心,我到底還是沒控制住自己,動了恻隐之心,以至于到最後,又默默破壞了自己設計好的種種環節。”
“我在感知到你肚子裏那個小東西的力量之後,便決心一定要将你困死在幻境裏,所以将你丢到了荒原幻境中。而那時候我本該去幻境另一面,親自出手,拖住景遷,讓計劃按照預想的那樣進行下去。”天道無奈搖頭,“怪隻怪我自己,多看了你那邊一眼,做不到就那樣眼睜睜看着你去死。但我那時候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思,所以我扮成景遷的樣子救了你。”
謝绾歌突然想到了那時候荒原中的一些細節,“所以那時候你對付那些蟲子根本就沒有用多少真本事,就等着我一不小心被那些巨蟲殺死,好了了你一樁心結。但你看到我犯惡心的時候,又一次出手救了我,也讓我猜出來了你的真實身份。”
她當時是真的,以爲這是天道對她的又一次戲弄,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個原因。無論如何,對于這些并非是出于戲弄的幫助,謝绾歌隻能說一句,也必須要說一句,“謝謝。”
謝謝他的喜歡,也謝謝他的付出。
“你看,并不是我想要戲弄你,我是真的意識到了喜歡一個人的危險,我也真的想要殺了你啊,可是因爲喜歡,我一次次收手,我做不到。”天道望向謝绾歌的表情嚴肅認真,“所以,在知道了這些以後,在知道了我并沒有戲弄你之後,你會改變你的選擇嗎?”
他沒有說的太多了,他沒有說自己内心一次又一次的掙紮,他沒有說自己一次次的故意放水,其實在心底裏就是希望能夠有人及時出現,将謝绾歌解救。就好像是那一次,如果,他去幻境那一頭拖住了景遷,而又死死壓制住謝绾歌的修爲的話,她必死無疑。而他卻派了一個完全不是景遷對手的小蛇精去拖住景遷。
但他說得已經夠多了,足夠将那些誤會解釋清楚,再多說,便隻是将他曾經那些不惜自欺來維護的,一直以來都高高在上的自尊,踩到了塵埃之中。
謝绾歌到底還是搖了搖頭,“對不起,道不同,不相爲謀。”
“如果我說,你在我統治了六界之前,還是無法消滅我呢。”天道不知道自己爲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加重這次談話的籌碼,隻是,他太想要謝绾歌改變選擇了,他對另一個答案,過于期盼。
“你肚子裏那個小東西,确實是可以克制我的存在,可惜,在他出生之前,他無法鏟除我,而他,還有近三年的時候才會出生。三年,對我來說,足夠了。”相比起謝绾歌他們,甚至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寇齊,他作爲天道,知道要比他們多得多,而且,“我沒有必要撒謊。”
“所以?”謝绾歌不太明白天道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用以威脅她……嗎?
“所以,若我想要統一六界,成爲洪荒大陸的王者,你們阻止不了我。等到三年後,這天地恐怕早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天道默了很久,才又說道:“但是,如果,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我可以放棄統一六界,我可以去遵守你想要的那個所謂的,六界平衡。”
在得到實體之前,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因爲那些愚蠢的情愛,而放棄自己的野心。
天道深深歎了一口氣,“我也可以,幫你尋回你的父母。”
這大約是他能拿出來的所有籌碼了。
“對不起,你知道我的答案的。”謝绾歌隻覺得這個話題格外沉重,她從來不擅長應對這些事情,她甯願與天道拼個你死我活也不會比現在還難做,“你開出的條件确實很誘人,但是,我不能爲了這些條件,而去欺騙你。我不願意留在你身邊,如果隻是因爲這些條件而答應了你,對你來說一點也不公平。”
謝绾歌一向信奉一個原則,與情之一字沾上了邊的東西,她便要盡力做到光明磊落,不想讓感情摻雜上其他的利益關系。若是天道不是因爲喜歡她而想要将她留在身邊,或者是天道讓她因爲這些誘人的條件去死,她或許一個腦抽,就答應了,盡管她自認不是一個那麽大公無私的人。
但偏偏這些條件,是用來換一份情的,那她就萬萬做不到了。
天道深深望了謝绾歌一眼,大笑,卻難掩其中苦澀,“看來,我們之間,這一場對決,是真的避免不了了。”
謝绾歌亦回之以大笑,“無論生死,我都無怨無悔。”
“你就不怕,我在你死後,将整個洪荒大陸都攪得天翻地覆?”
謝绾歌笑着回答,“我已經盡力了,有些事情對我來說,不能做,所以我不能答應。如果我盡力,都不能護得這六界太平,那隻能說是注定了的,我改變不了,或許隻能交給别人了。”
天道突然發現自己頭一次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隻是什麽都沒能改變。謝绾歌就是這樣一個脾氣啊,一旦堅持了什麽事,就油鹽不進,甚至偶爾還有些自不量力。或許他最開始就是因此而動的心,但如今,這脾性,卻讓他愛不得,亦恨不得。
謝绾歌将鬼面面具帶上,手握月明劍,指向天道:“動手吧。”
她終于算是如願的,能夠與天道來一次決鬥了。對于天道的情,她無法回應,如此一決生死,便是他們注定了的結局。
“我不會留情,希望你也是。”謝绾歌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冷色。tqR1
天道颔首,右手手掌微蜷,抓向虛空,自手心處騰出一股寒氣,周圍水分遇此寒氣瞬間凝結成冰。天道自空氣中凝出一把冰劍。
謝绾歌還是頭一次見到天道使用武器,但相應的,天道這般,便是對她最好的尊重。因爲她可一點都不喜歡别人的刻意謙讓。
将鳳凰之力灌入月明劍之中,月明劍周身在瞬間騰出火焰。眼中紅光閃過,謝绾歌墨色雙瞳一瞬之間變得赤紅。揮劍朝前一劈,劍氣在脫離劍身的那一刻,裹挾着炙熱的火焰,在空中幻化出鳳凰的虛像,朝着天道直奔而去。
天道揮劍,冰芒閃過,寒氣将鳳凰虛像抵擋在半空,難得的勢均力敵。
謝绾歌在進入魔宮之前,将在石塔中得到的,寇齊留給她的那瓶藥粉倒入口中。她不确定那藥粉到底是什麽作用隻是隐約有一個猜測。寇齊留給她的藥或許是能夠助她一臂之力的東西,自然不會對她又什麽傷害,即便她猜錯了,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好在,她猜對了,這藥粉增強了她的修爲,讓她暫時擁有了能夠與天道想抗衡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