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绾歌自是跟在了天道身後,她還要尋個機會詢問那白櫻花的事。然而天道則笑容淡淡地接受着各個仙族的道賀,在空閑時候便低聲與謝绾歌對上幾句話。
隻是,那些簡短的對話無外乎詢問她現在的感受,詢問見到景遷娶别人時候的感想。卻并不是在乎謝绾歌的感受,而是帶着一種看熱鬧的心态來關心當事人的心路變化。
謝绾歌自不會輸了氣勢,即便當時心裏一點也不好受,還是要告訴天道說她對這個一點感覺都沒有。到後來,越說越是起勁,在天道耳邊各種嘲笑他幼稚的作法。
天道在送别了又一個道賀的仙族之後,才低聲對謝绾歌說:“可你方才那眼神,可不像是沒有一點事情的樣子喲。”
謝绾歌像是被擊中了軟肋,原先還喋喋不休的嘴蓦地就張不開了。她不會問天道方才是不是看到她那個眼神,才拒絕了拜堂的要求。
天道也再沒和她說些什麽,隻等到喜宴結束,天色漸暗的時候,景遷一邊朝着碎月的居所走,一邊問謝绾歌,“是不是今日裏覺得像是又成了一次親?”
他指的,自然是招呼賓客的時候,謝绾歌始終都跟在她身邊,若不是因爲其他人看不見她,還真像是她與景遷的婚宴一般。
謝绾歌不答,天道也不在意,隻大步朝着新房走去。
天道在來的時候便謝絕了其他人的陪同,連喜婆帶路的要求都被婉拒了,如今長長的回廊上隻有天道與她兩人,如果她現在這個狀态能夠稱之爲人的話。
謝绾歌看他那熟門熟路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看起來好像對碎月的居所很是熟悉的樣子。”
“你這是吃醋嗎?”天道反問。
謝绾歌惡狠狠地瞪着他,她倒不會吃天道的醋,她隻是怕天道利用景遷的身份,控制着景遷的軀殼,做出些風流事。
她可是比天道還要愛惜景遷的軀殼的,斷然無法容忍。
天道看她那眼神便笑開了,“我想要知道一個地方該如何走,難道還需要親自去過嗎?”
所以他這意思是沒有去過了?
謝绾歌一口氣還沒有松完,天道又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之前沒有,不代表等會不會有。”
等到了新房門前天道才繼續說道:“馬上就會有了,你還跟着,是打算在一旁觀看嗎?”
他說得戲谑,謝绾歌卻不自覺止了步子,眼見着天道笑意深遠地望着她,進了門。
直到門在謝绾歌眼前合上,她才稍稍回過些神來。如今隻有一個元神的她,想要阻止将要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可,她就要聽之任之了嗎?
謝绾歌在門外徘徊許久,卻還是沒能做出決定,明明現在她可以直接穿牆而入,但她不确定自己進去會撞見什麽場面。
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好像是來抓奸的正室一樣,一邊忐忑的想要知道裏邊都發生了什麽,一邊又膽怯即将見到的畫面。
一番掙紮,最終,謝绾歌選擇離去。
她不想見到那樣的場面,或者說是不敢,一點也不敢。
再留在這裏,她更是忍不住去猜想裏邊會發生些什麽,甚至害怕若是等會聽到點什麽不尋常的聲音,她又該如何。
離開了碎月的居所,謝绾歌穿過兜兜轉轉的回廊,旦見自己平日裏居住的客房一片昏暗。
原來……她整整消失了一天了,都沒有人發覺。
與其回屋面對那一片不熟悉的昏暗,她還不如就待在這姣姣月光之下。轉身進入花園之中,謝绾歌覺得自己現在真是像極了一個無主的遊魂。
不知道現在天道是否借用了景遷的軀殼正芙蓉帳暖度春宵。
尋了個位置坐下,謝绾歌背靠着假山,突然有些喪氣,之前想好了一切的應對方法,到現在,她卻什麽也做不了。
“你果然在這裏。”
天道一撩衣擺,坐在了謝绾歌旁邊。
“你……你……你……”謝绾歌在見到他的一瞬間變成了結巴。
“我什麽?”天道偏頭望着謝绾歌,似笑非笑。tqR1
謝绾歌則将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被動過的痕迹之後,才蹙眉道:“你故意耍我?”
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入了洞房,卻在她走後又出現在她身邊。所以,方才那一切,都是故意做給她看的?
天道聳聳肩,道:“難道……你其實很希望景遷和别人入洞房?”
謝绾歌朝他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她怎麽可能希望。
“我可沒耍你,我确實是故意打算做給你看的。”天道說,“不過在進入洞房之後,我就感覺到景遷元神的抗拒,他的抗拒讓我很不舒服,再說我對入洞房這件事真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幹脆就算了呗。”
他說得坦蕩而自然,好像完全不怕謝绾歌從中窺探到什麽一般。
“所以,之前在喜堂上也是這樣?”謝绾歌想到之前相似的情景。
“嗯,而且,我也不喜歡拜堂,這世間,還沒有什麽是能夠讓我跪拜的。”
謝绾歌心中微微一動,難怪那時候,覺得那個眼神真是像極了景遷。
“是你送我的白櫻花?”
“是。”
“爲什麽?”謝绾歌可一點也不覺得天道會有這樣的閑情雅緻,更何況是對她,一個一直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然而天道卻避開了這個問題,“難道你不喜歡嗎?”
謝绾歌便不說話了,她覺得,或許是因爲景遷的元神蘇醒了,即便是被天道搶去了控制權,可大概景遷的元神還是能夠對他産生影響的。
“你爲什麽會喜歡景遷?”天道突然問。
謝绾歌則怔了怔,不明白天道問這個問題的意義。
“就因爲他喜歡你,對你好嗎?”天道臉上有了些許疑惑,“你爲什麽喜歡他呢?在當初見到他那樣狼狽的去擁抱另一個人之後,在如今見到他與别人成親之後,卻還是喜歡?”
“喜歡就是喜歡呀,潛移默化,積少成多,不知不覺,怎麽可能說得清呢。”謝绾歌這下似乎有點明白天道的意思了,這就好像在和她探讨一個學術問題一樣。
這樣略顯暧昧的問“你爲什麽會喜歡他呢”,在天道那裏,大概和問“這個功法你覺得好不好”是一樣的。
與他的數次交手中,謝绾歌也發現了,天道其實并不知道情愛是什麽。
他可以利用别人的愛念去設下一個又一個局,卻并不知曉那些情愫是因何而産生,因何而增長消減。這對于他來說,就好像是知道操作的方法,卻不知道這方法背後的原理。
這讓一向自诩無所不知的天道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所以他急需要探究清這背後的原理。
然而,謝绾歌給他的這個答案一點也不叫人滿意。
“你今天,讓我看這一切的意義又在哪裏?”謝绾歌問道。
“本來是想看看你在見到心愛之人與别人成親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天道一方面是想知道那些愛念在這種時候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一方面又是想看一看謝绾歌在遇到這種刺激下,被激發的狀态是否會超過之前那些時候,他很是好奇,“可惜,景遷的不配合,讓我也懶得繼續下去了。”
謝绾歌挑眉,她就知道,景遷是不願意的。
大約是因爲一方失去了争鬥的能力,所以一向見面便劍拔弩張的雙方,現在居然可以如此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聊起天來。兩人竟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整整一夜。
眼見着天色将亮,謝绾歌發現自己還有好些問題沒有問完。天道今日裏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麽藥,竟然有問必答,若是錯過了今天這難得的機會,這些問題再想要知道答案,恐怕就困難許多了。
謝绾歌抓緊時間,如之前閑聊一樣,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和仙族達成了什麽交易?”
那時候在喜堂上,謝绾歌明顯看到仙族君王那刻意忍讓的樣子。若隻是爲了滿足自家女兒那一點小心思,仙族君王是完全不可能那般忍讓這天道的,畢竟當年景遷不過是拒絕了聯姻,仙族便漸漸與神族疏遠了。而如今,可是在衆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拂了仙族君王的面子,比之前那隻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道則笑得陰鸷,“我今晚讓你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
這樣不自覺帶了幾分玩笑的表情,無端地就讓謝绾歌想到了赤夜,便習慣性地朝着天道吐了吐舌頭。
然而,雙方就都愣住了。
這樣的動作,在對赤夜時,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玩鬧。對景遷,則是一種撒嬌。但若是對着天道……一直以來被謝绾歌視爲第一大仇家的天道,這就很尴尬了。
謝绾歌覺得自己呆怔那一瞬情有可原,但天道愣住的理由又是什麽?
天道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朝謝绾歌一拂衣袖。謝绾歌便感覺自己的元神飄了起來,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牽引着,瞬間便飛回了仙族死牢,回到了自己的軀殼之上。
那一瞬的速度,可想而知天道所用的力道。謝绾歌總覺得天道這似乎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思。
可……他惱羞成怒什麽?
謝绾歌無奈搖頭,誰知道呢,管他的。
天道的心思你别猜,猜來猜去也不明白。
反正她是又回到了這死牢之中,也不知道這仙族的死牢到底是用了什麽禁制,居然讓她看不清四周情況,如墜虛無。若不是之前天道告訴她這裏是仙族死牢,她還真是怎麽也猜不到的。
虛無之中蓦地傳出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在這一片虛無之中回蕩,顯得格外不真切。
一盞亮光由遠及近,成爲了驅散這虛無的唯一利器。
直到走進了,謝绾歌方才看清,提燈的人,正是碎月。
“姐姐休息地好嗎?”碎月輕聲笑着,“真是可惜呢,姐姐錯過了昨日裏我與帝君成親這樣的大喜事。”
謝绾歌隻想拿白眼翻她。
卻聽碎月繼續說道:“說了姐姐可莫怪我才好,昨夜裏……帝君與我……”說道這裏,半是暧昧,半是害羞地低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