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景遷的突然回歸,謝绾歌心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生怕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錯覺。
“沒事。”景遷低聲回了一句,似怕謝绾歌擔心一般,又微微偏頭,給了她一個輕輕的笑容。
看不出半點異常,方才那極力忍耐的表情好像隻是謝绾歌的錯覺一樣。
奶奶的訓誡稍稍停頓,微笑着望着竊竊私語的兩人,并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
祖先訓話,是巫族傳統婚禮的最後一個環節。訓話完畢,之後的時間便是謝绾歌和景遷接受衆位族人祝福的日子。
他們便能夠挨得更近了些,說話便更加的方便了。
奶奶将将說完結束語,衆人就一擁而上,将兩人圍在了中間。面對洶湧的衆人,景遷下意識将謝绾歌朝自己懷中輕輕一拉,不動聲色的将謝绾歌護在了自己懷中。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在一片恭喜聲中,謝绾歌後背緊緊貼着景遷的胸口,低聲問道。
“祭台上。”景遷朝謝绾歌耳邊湊了湊,低聲回答,“不能錯過和你成親的日子。”
謝绾歌心念一動,眼中光芒也變得柔和起來。
“哎喲,看,小夫妻兩個有好多悄悄話要說呢。”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衆人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了起來,謝绾歌的臉不自覺燒了起來。
奶奶虛咳了咳,以她一貫的威嚴,聲音不算大,但衆人都乖乖安靜了下來,甚至自覺爲她讓出了一條道。tqR1
奶奶望着這喜氣洋洋的氣氛在這瞬間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故作嚴厲的表情再也緊繃不下去,露出了笑臉。
奶奶拄着拐杖行至兩人面前,将兩人這親密動作盡收眼底,似看穿兩人一般,笑得滿是深意,繼而轉頭朝着衆人道:“便讓她們獨處去吧。”
有了奶奶的保駕護航,謝绾歌便拉着景遷朝洞外走去,衆人則将道賀的吉祥話都圍着奶奶說了個遍。
通往山下的路,陸陸續續還有山上來祝賀的人,謝绾歌與景遷便朝着上山的方向走。
巫族的喜服并沒有外袍拖地的習慣,兩人行在山路上也沒有什麽不方便的。
景遷對這蒼闌山本就熟悉,不需謝绾歌帶路,反而領着謝绾歌朝前走。
謝绾歌望着景遷的背影,微微失神,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是同一具軀殼,但是對謝绾歌來說,在景遷的元神控制着這具軀殼,和天道控制着這具軀殼的時候,感覺卻是這般不一樣。
一樣的身體,在謝绾歌眼中也能看出差别來。
景遷穿着巫族黑底紅花的喜服,就這般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謝绾歌面前,謝绾歌隻覺得景遷全身都閃着光一般美好,美夢成真,也不過如此。
“之前神界那個婚禮,比起這個,确實太過簡單了。”景遷背對着謝绾歌說這句話時,是他一貫的語氣,沒有太多情緒。
“不是,也挺好的,其實。”對于謝绾歌來說,嫁給景遷就已經很好了,婚禮什麽的,怎麽樣其實都沒關系。
“隻是……覺得要是奶奶能看着我出嫁就好了……”謝绾歌生怕景遷以爲自己不喜歡那個婚禮,忙解釋道:“我之所以想要再和你成一次親是因爲……”
“我知道。”話未說完,景遷便接了話。
她不用多說什麽的,他都知道,否則,他不會就這樣醒過來的。
他太了解她,所以她做什麽,說什麽,他總是能聽出暗含在其中的深意。他懂她篡改的那個故事背後的信息,他懂她想要再成一次親的理由。
她不需要解釋的,他懂。
景遷腳步一停,微微轉身,“绾歌。”
“嗯?”謝绾歌擡頭,與景遷的視線對上。
“那個婚禮沒能完成,是我的遺憾,這個婚禮,我定不能再錯過了……不管是在幻境中也好,其他什麽地方也罷,在那裏都無所謂,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對我來說,都是無比真實的。”
這是在向她解釋自己突然出現的原因嗎?
謝绾歌目光柔柔,謝绾歌隻覺得要在這片目光中融化了一般。
“你聽說過同心結嗎?”謝绾歌在這目光中沉溺,無意識便問出了這個問題。
“結發夫妻?”景遷望着謝绾歌癡癡的表情,嘴角綻出一個笑容。
“……嗯……”謝绾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回答得很是嬌羞。
她之前在人界流連過一段時間,曾聽過這個風俗,那時候便覺得結發這個風俗很美。
而對于景遷,她心中總有一絲絲不安感,之前見到的景遷像是在忍受着什麽一樣的表情,讓她很是不安。
越是不安,她便越想要求一個穩定,不管是什麽風俗,哪裏的風俗,她都想要來一遍,爲求心安,也爲能讓天地感知她的心意,給她一個心安。
若非她除了巫族禮儀風俗之外,隻知道一個結發,她大概是真的都會來上一遍吧。
景遷随手變出一把小匕首,将謝绾歌的頭發割下一小段,握在手中。又反手将自己的一段頭發割下。
兩縷頭發整齊握在手中,景遷收了匕首,仔細回憶着夫妻結發的步驟,将兩人的頭發編成了一個同心結,輕輕放在了謝绾歌手中。
“我也隻曾見過一次,不知道編的對不對。”
景遷雖這麽說,但謝绾歌望着手中編制得很是精巧的同心結,與她記憶中的并沒有什麽差别。
“真好看。”謝绾歌取出一個小荷包,将這同心結放入其中,又小心地放在懷中。
衆人都在爲這大喜的日子而慶祝,上山這段路便顯得有些冷清,隻有謝绾歌與景遷兩人,這便真成了他們的二人世界了一般。
景遷朝謝绾歌伸出手,謝绾歌亦微笑着将手交給了景遷,任由他拉着自己朝着山頂走去。
謝绾歌還原的是蒼闌山還未荒蕪的時候,這主峰山頂上自然還是原來那白雪皚皚靈氣充沛的樣子。
兩人在雪中行走,衣服與雪色形成極爲強烈的對比,顯眼,卻也意外的好看。
“再能看到蒼闌山這個樣子真好。”謝绾歌順着山下望去。
最開始她将蒼闌山還原,隻是爲了這場親事,所以對環境并沒有很留意,現在呆在了景遷身旁,再看這景色,反而有些懷念了起來。
她的蒼闌山啊這是,能再見一次它未曾改變之前的樣子,真好。
她的潛意識竟然将這個幻境安排得這樣完美,每一個細節都還原了她心中,蒼闌山最初的樣子。
景遷擡手朝着天空一劃,便有一道彩虹順着主峰,一路延伸到了巫族村落之中,雪地掩映着彩虹,說不出的美感。
在幻境之中,謝绾歌無法操控景遷,反倒是景遷,能夠依靠着比謝绾歌強的修爲,随意改變着幻境中的環境。
“想去雲庭山嗎?”景遷突發奇想。
即便謝绾歌才是操控着,景遷也能在幻境中自由創造空間了嗎?
謝绾歌驚訝歸驚訝,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跟着景遷,去哪裏都好。
景遷輕輕将謝绾歌的腰一摟,朝着蒼闌山外飛去。
穿梭在層層雲霧之中,謝绾歌腦中閃過諸多記憶,萬千感慨。
“雲庭爲聘,還算嗎?”
“算。”景遷答得幹脆。
謝绾歌則在一瞬呆怔過後,羞澀了起來。
她方才隻是想到了自己曾經多次糾結過的“雲庭爲聘”,那時候聽到這些的時候,真是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感覺,現在再看,反而是她與景遷今生來世的緣分。
隻是……她不過是想想,沒想到就這樣問出口了。
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謝绾歌低頭不再言語,但嘴角的笑容卻怎麽藏也藏不住了。
“蒼闌山當了我們的喜堂,雲庭山自然是洞房了。”默了默,景遷又附在謝绾歌耳邊輕聲補充道。
然後景遷便難得的看到了謝绾歌燒紅了的耳廓,心情也變得格外歡喜了起來。
隔着層層雲霧,謝绾歌果真見到了漂浮在茫茫海面上的雲庭山。
撥雲驅霧,兩人朝着雲庭山飛去,一路平穩,眼看着就要落地,景遷臉色蓦地蒼白起來。
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額角滑落,突然暴起的青筋,比之前謝绾歌瞥見的狀況要嚴重許多。
原本平穩的飛行也有了異樣,謝绾歌急忙接手,才讓兩人避免了雙雙墜落的危險。
落地時,即便有謝绾歌的攙扶,景遷還是踉跄了幾步。
看着景遷這般痛苦還要極力忍耐的樣子,謝绾歌伸手,打算渡些修爲給景遷,希望能夠緩解一二,景遷卻死死抓住了謝绾歌的手。
“不可……一會就好了,婚禮我一定是要陪你完成的。”景遷即便這般痛苦,說話的聲音依舊平靜,“不能給我渡修爲……否則反倒是讓天道占了便宜。”
在景遷回歸後,謝绾歌便選擇性的忽視了景遷軀殼之中的天道的意識。
若是真的将修爲渡給了景遷,必然會存在于軀殼之中,若是天道再次占據了景遷的軀殼,這些修爲就很可能被天道所用。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看景遷的狀況,天道再次占據他的軀殼,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