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在和誰說話?”謝绾歌決定先下手爲強,免得景遷等會問她是不是跟蹤,她不好回答。
“沒誰。”景遷卻不上道,好在他也不問謝绾歌爲何會到這僻靜處來。
謝绾歌再往原先陣法處看去時,卻發現方才她看到的陣法已經不見了。這事情似乎太過于古怪,景遷明明已經補全了這個陣法,爲何沒有告訴她。而且,謝绾歌更想不通的是,方才她明明看見這陣法被催動了,可卻好像并不是寇齊說得那種情況。
“走吧,回去吧。”景遷伸手攬着謝绾歌的肩膀便往回走,沒有絲毫要和她解釋的意思。tqR1
謝绾歌隻覺得景遷有諸多秘密瞞着她,格外陌生。
直至躺回到床上的時候,謝绾歌終是忍不住了,問景遷道:“你爲什麽不告訴我陣法已經補全了。”
景遷默了默,才道:“你果然是看見了。”
“你爲什麽不告訴我?”謝绾歌追問。
“因爲補全後的陣法和設想的不一樣,你也看到了之前我都催動陣法了,軀殼也沒被天道占據。”景遷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然而謝绾歌卻像是炸毛了一般,翻身坐起,瞪着景遷道:“所以你方才是想将天道引入自己身體裏嗎?”
景遷沒有否認,謝绾歌便更加炸毛了,她能夠允許自己去死,可是她不能讓景遷死。
“不準你用那個陣法,誰都行,就是你不可以。”
她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有些幼稚,甚至有些自私。可方才從景遷話中讀出的信息讓她整個人在那一瞬間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她不能,也不準,景遷成爲軀殼。
景遷伸手将她拉回懷抱,“你看,我現在不好好好的嗎?睡吧,後天便是大婚之日了,不要多想了,早些睡吧。”
謝绾歌待在景遷的懷抱中,隻覺得心中一陣陣害怕,她不知道若是那陣法管用了,她該如何,第二天去那院子中認領景遷的屍體嗎?或者連屍體都不剩。
她更怕的是,景遷居然都沒有告訴她,若是她今晚沒有去那院子中,這個秘密就要永遠被景遷埋在心底嗎?
一想到這些,謝绾歌便沒了睡意,整夜都在後怕中度過。直至月色西沉,天微微亮的時候,她才混混沌沌地睡了過去。
隻是将将睡着,她便又做了那個夢,夢見自己被天道控制,一劍貫穿了景遷的胸膛。
驚醒之後,天色已經大亮,景遷也已出門,不見人影。
可一想到昨晚那個陣法,謝绾歌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确認景遷已經去大殿議事之後,她便又悄悄去了昨晚的那個小院。
昨晚太過匆忙,她并未看清那陣法補全後的模樣,今日定要一探究竟才能安心。
推開那庭院小門,謝绾歌便看到了昨晚那個陣法的殘留痕迹。
景遷昨晚在朝她走來的時候便已經摧毀了那個陣法,隻是可能爲了不讓她起疑,并未确認陣法銷毀幹淨就領着謝绾歌回去了,所以這地上還有些許殘存痕迹。
謝绾歌照着心中幾下的寇齊那個殘缺陣法,比對着地上殘留的痕迹,一番周折過後,總算是将這陣法基本複原了。
謝绾歌走進陣中,按照寇齊記載的方法,将念力與靈力一同灌入陣中,催動陣法。
陣法緩緩啓動,但謝绾歌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她本是做好了準備,隻要天道一進入她的身體中,她便用景遷給她的那柄劍自盡。那劍确實厲害,謝绾歌後來悄悄試過,竟能真的傷到她。
她體質特殊,半神半魔,若是能夠傷了她,便是神族魔族皆可傷。
可這陣法早已催動,卻并未有何不同,就連景遷昨晚對話的情況,她都不曾有過。
看來,景遷說得是真的,這陣法沒用。
謝绾歌總算是将心中一塊重石放下。
心下安定,謝绾歌也不糾結,結束了陣法便打算回去,她還要準備準備明日大婚。
當然,走之前她并未忘記将那陣法摧毀,留下如同景遷之前一樣的痕迹。
明日大婚,謝绾歌自是有諸多事情要準備。
神界甚少有成婚這類喜事,所以并沒有相應了習俗,大長老便借鑒了人族成婚的習俗。隻是謝绾歌雖在人界待過許久,甚至還差一點就嫁給了陸湛,卻從來都是将事務假手于人,不曾真的了解過人界婚俗。
神界剩下的女性并不多,不過好在都是些有資曆的,在她們的提點下,謝绾歌才不至于手忙腳亂,但也頗費了些事。
等她将該準備的都準備齊全後,已近黃昏。
而景遷今日也回來得比往日要早,他的所有事都由大長老一手操辦,倒是省了很多事情。
按照習俗,成親前一日,謝绾歌與景遷該是避開不見才對,可兩人心中都各有心事,恨不得能多呆在一起一刻,便多呆在一起一刻。便也沒有可以拘泥了這個禮節,隻是将謝绾歌移到了偏殿暫居一晚便算是遵了這禮節。
然而景遷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到偏殿去見謝绾歌。
等他到了偏殿,便見謝绾歌周圍皆盛放着風光霞帔之類喜服,而這偏殿作爲謝绾歌待嫁的臨時閨房,也被布置上了各種喜氣洋洋的裝飾物。
謝绾歌則坐在一堆洋溢着喜氣的紅色中專心的擦着劍,見景遷用一副晦暗不明的眼神望着她,便問道:“你也覺得大喜日子擦劍不吉利嗎?”
她今天已經被這麽說過很多遍了,即便景遷再說一遍,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奇怪。但景遷隻微微搖了搖頭,“你喜歡就好,沒有什麽吉利不吉利。”
謝绾歌這才道:“這把劍也算是定情信物了,明日成親,今日自然也要将它裝扮得好一些。”
她所謂的裝扮,便是将這劍擦拭得幹淨些,同時确保她鋒利一些。
當然,這話隻是說給景遷聽的,她明日會将這把劍放入因緣戒中,悄悄帶到喜堂之上。她随時都帶着這把劍,就是爲了若是天道選了她做軀殼,她可以在最佳時機結束自己的性命。明天,也不會例外。
而景遷亦是有自己的想法,他猜到了謝绾歌明日會帶劍,也不阻止。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把劍叫什麽名字呢。”謝绾歌将擦拭好的劍放在桌子上,問道。
景遷一撩衣擺,坐在了謝绾歌對面,似是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輕笑着望向謝绾歌,“還沒有名字,你可以想一個。正好我那把劍也還沒有名字,兩把劍的名字你便一同取了吧。”
謝绾歌也不推辭,擰眉思索了一會,吐出了兩個名字,“雲開,月明。”
這大約是她心中如今最美好的願望了——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希望一切的苦難危險都可以過去,在她與天道同歸于盡之後。
同時,這也成了她内心一點無法言說的遺憾,便隻能寄托在這兩把劍上了。或許,她與景遷,是等不到“月明”的時候了。
景遷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名字,抿唇輕笑,“好名字,我們也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謝绾歌知道,景遷說的,便是他們終于得以成親了吧。這樣說來,也算是這名字另一重的意思了。
景遷又與謝绾歌說了好些之前的事情,從他提前蘇醒變成小僵屍開始,到後來又說起了謝绾歌還是璃華那時候的諸多事情。
謝绾歌總覺得今天的景遷特别多言,但景遷隻說是千年夙願終得償,難免有些歡喜。
直聊到月色将起,景遷才離去。謝绾歌望着景遷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品出幾分離别的味道。
她不知道這感覺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很怕這感覺是一種預兆,一種天道将來的預兆。
翌日清早,謝绾歌便被早早拉起來梳妝打扮,繁瑣程度完全不輸之前準備時候。直至正午,她一身行頭才穿戴完成,從來不施粉黛的臉上也被畫了妝面,一眼望去便是一個喜氣洋洋的新嫁娘。
裝扮布置的人時間掐得剛剛好,她才裝扮完便差不多到了吉時。
謝绾歌被一群看起來比她還高興的神族簇擁着,由一位女長老帶着,走入了大殿。
景遷已經在大殿上等候,他的衣裳似乎沒有太多改動,依舊是那般莊重的樣式,隻是将一貫的白色換成了喜氣的紅色,而外袍之上又以同色絲線暗繡了諸多繁複花紋。
謝绾歌是頭一次見景遷穿除了白色以外的衣服,卻意外覺得好看。她多見赤夜穿紅,但赤夜穿起紅色來總有一絲風流味道,而今見景遷着紅,卻是減了幾分超然味道,多了幾分親近。
景遷從女長老那裏接過謝绾歌的手,握在手中,緩步朝着大殿高出走去。
景遷身爲神界帝君,自是不必再拜何人,攜謝绾歌登上高位,便是他們的儀式。
謝绾歌跟着景遷一步步踏過階梯,走上高台,表情從容,而手心中,卻凝了無數吸汗。
她隐約聽到大殿之外,神界盡頭處,傳來陣陣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