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一切,他都沒來得及阻止,淡定如景遷,他們相處了千萬年,赤夜也沒有見過他這樣急切到慌亂的想要到一個人面前。
那些千年來壓抑的情感,那個千年之前來不及再見一面的遺憾,竟然在這漫長的時間裏,越沉澱,越深厚。那些他所表露出來的,原來不過冰山一角。
隻有在見到那些感情的真正歸屬人的時候,才會如火山爆發一樣,噴湧而出,擊碎你所有的淡定從容,擊垮你的高高在上。
“绾歌……”赤夜有些擔心。謝绾歌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就很有問題呀。
“嗯?”
“你沒事吧?”
“沒事啊,他們終于相見了。”
謝绾歌的語氣中聽不出太多情緒,沒有怨怼沒有祝賀,無波無浪。
這樣就是很有問題的樣子啊!tqR1
“那個,景遷隻是,隻是……”自負巧舌如簧的赤夜,如今也不知如何安慰謝绾歌。
“我知道,本來就是他們該在一起的。”謝绾歌的語氣依舊平靜,隻是視線始終停留在景遷抱住璃華的雙手之上,“我們走吧,不是要去我住的地方?”
也不管赤夜意見,謝绾歌說完就自顧自繞開了前方相擁的兩人,朝着自己暫住的村子進發,步伐不緊不慢,臉上始終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直到估算着離那對相擁之人已經足夠遠了,腳步才開始加快,越來越快,幾乎到了落荒而逃的地步。
她在心中無數次告誡自己,之前已經因爲一個陸湛而生了心魔,這次斷不能再犯,可是道理說起來都容易,做起來卻太難。
她不斷暗示自己,景遷與璃華,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樣的結果,她早該明了的,最多不過如世間俗語所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不難過,那是曾經真真切切溫暖過她的感覺,那是曾經實實在在陪伴在她身邊的人,在她終于敞開心扉的時候,又突然全都離她而去了。
這是比從未得到還要痛苦的事情啊,她本已深刻體會到了那種感覺,卻在漸漸習慣的時候被剝奪,即便知道那樣的剝奪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可是,她還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豁達,沒有辦法不在意。
修道許久,她也仍舊是這樣一個看不透世俗之人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樣的豁達,她如今,真的,做不到,即便是假裝,她都無法堅持下去。
謝绾歌一路跑得狼狽,徑直回了她落腳的村子,将自己關在了房間當中,赤夜和梓其卻沒有一人敢上前勸阻安慰,她先前極力表現出來的面無表情,就是不想讓他們看到她的狼狽,這時候,又如何能拂了她的心,破壞她那一點故作堅強的自尊呢?
“姐姐沒事吧?”梓其看了看禁閉的房門,有些不放心的問赤夜。
“感情這種事,事外人永遠起不了多大作用,隻能讓她自己想開,我頂多防着她,别讓她生了心魔就好了。”赤夜一副“我很懂,但我無能爲力”的樣子。
謝绾歌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腦海中還是不斷閃現景遷跌跌撞撞的模樣,他抱住璃華時那失而複得的模樣,這些,都是她不曾在景遷身上看到的,是景遷從不曾對她有過的。
天色從明到暗再到完全黑了下來,謝绾歌始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呆呆看着房梁出神。
再從天黑到天亮,她一直睜着眼看房梁,連位置都未曾挪動分毫,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看了房梁多久,就等了多久,隻是,景遷始終都沒有回來,最後的希望,期待景遷回來和她解釋些什麽的希望,也落空了。
他遇見璃華的那個山頭,與她暫住的地方,離得并不遠,她甚至在回來的路上解開了因緣戒的屏蔽,隻要景遷稍加感應,就能夠找到她的确切位置。
可是,他沒有。
是和璃華結伴回了神界了吧,那才是他一直在尋找的人啊,她不過是他的一個替代品嗎?一個連離開的告别都不用載給的……替代品嗎?
謝绾歌努力克制着自己用因緣戒感應景遷的沖動,她害怕景遷會有所察覺,她的故作灑脫維存了她最後一點尊嚴,她不能打破。
可就算她捏緊了雙手,就算她指甲已深陷進了肉中,還是隐隐有種控制不住這一沖動的趨勢。
她控制不了,就讓外力阻隔這一功能吧,謝绾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起身簡單收拾一下,稍稍平複下自己的心态,悄然走出房門。
趁着天色還早,趁着赤夜和梓其還無知無覺,這是她離開的最好時機,再次确認了沒有人發現她的行蹤,謝绾歌義無反顧地朝着魔界走去。
隻有在那裏,因緣戒才會失去相互感應的能力,隻有那裏,不是神君能夠随意進出的地方,也隻有那裏,是她不會被輕易找到的地方,就讓她在那裏龜縮着吧,她不想面對這樣的失去。
在謝绾歌踏入魔界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松了下來,在這裏,她做出怎樣失态的事情,都不會被他們知道了吧,就算她在這裏每天都像是發了瘋似的感應景遷,也不會得到什麽信息了吧,也就……不會被察覺了吧。
謝绾歌終于可以放肆大叫,終于可以如瘋子一般失态,終于可以丢開她的假裝,承認她有多在意。
在意景遷對璃華的不同,在意自己的得到又失去,在意自己的總是失去……
不是說她是璃華的轉世嗎,爲什麽還會有璃華的出現呢?
可,若不是璃華的出現,她又如何看得見景遷那樣慌亂的一面,她又如何……明白她與璃華之間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