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滴落的血液暗紅,早已不是人類該有的顔色了啊,她怎麽會忘了呢,當初是自己親手殺了他的呀。
自己當初早就和他做了了斷不是嗎?如今他成爲了魔君,也是她無形中推動的,不是嗎?
若不是以他爲陣引,不小心讓他吸收了族人的怨氣,他早該輪回轉世了的啊。他們之間的恩怨應該清了,她怎麽能讓自己陷在這樣的負面情緒中呢,寇齊把她送到這裏來,說什麽幫她尋找那些丢失的記憶,其實也是想看她陷在那樣陰暗的情緒中吧。
自己又怎麽能讓寇齊得逞呢。
即便陸湛自私,即便陸湛對巫族生了嫌隙,滅了巫族滿門,她當初也已經殺死了陸湛報仇了呀。
如果陸湛沒有成爲陣引,而是轉世投胎,自己還要追到他的每一世殺他報仇不成?人本來就有自私的一面,自己對他期望太高,所以他表現出了那自私的劣根性的一面之後自己才會那樣失望。
算了,陸湛已經被她殺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魔君,和她沒有關系的魔君,放手吧,斷斷不能因此而生了心魔,這樣隻會遂了寇齊的意。
謝绾歌盯着地上的斑駁血迹,心中無數次的告誡自己。
“放手。”謝绾歌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心态,語氣淡然冷漠,絲毫不見方才的失控。
魔君松了手,心中卻明白,自己在謝绾歌心中是再沒有半分位置了,愛也沒有,恨也沒有。那劍鋒利,魔君握得又用力,如今傷口血流不止,魔君可以用法力迅速恢複傷口,可是他沒有,他心底還存着那樣一點點奢望,奢望謝绾歌爲此有一絲情緒波動。
哪怕是皺一下眉頭也好,一絲情緒變化,也可以證明自己還在她心中有一點位置的,一點也好啊。
謝绾歌撕下一片裙角将劍上的血迹擦了幹淨,再收回戒指當中,轉身離開,一系列動作潇灑決絕,從始至終都沒有給過魔君一絲注視,即便是餘光掃到了魔君手上的傷口,也如同看到一塊石頭般淡然,也沒有一襲情緒變化。
那樣坦然的朝魔界出口方向離去,哪怕她裝作視而不見也好啊,至少有那麽一絲情緒波動啊,這是……真的對自己死心了嗎?不愛也不恨了嗎?
原來,挽回一段感情,竟然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啊。
謝绾歌離開魔界的同時,也感應到了戒指的靈力波動,是景遷在找她。
因緣戒的各自主人可以互相感應到彼此的存在,看這波動給人的感覺,景遷大概找了她很久了吧?可能是魔界有什麽幹擾了因緣戒之間的感應,所以到除了魔界她才感受到。
可是……
現在她心裏很亂,好像一切又恢複到了原點,她知道景遷當初封印了她的那段記憶是爲了她好,可是這樣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如若封印被掙破,那情緒的爆發也會如方才那樣濃烈到了擾人心智的地步。
她的心結,到底還是隻有自己能化解,這時候一切感覺都亂糟糟的,不是和景遷再見的好時候。
等到她理好了這一切,她再去找他好了。謝绾歌回應了景遷戒指的召喚,表示自己如今很安全,同時屏蔽了景遷探尋她所在的感應。因緣戒到底是她巫族的東西,她用起來自然要順手很多。
那邊景遷知曉謝绾歌現在沒有危險,心中也稍稍安定下來了,若不是天道制約,他這段時間當真恨不得将這天下都翻一遍。隻是再想要感應謝绾歌如今的确切位置,卻感應不能。
是她刻意将這些隐藏了吧,他先前感受到了自己設在謝绾歌體内的封印被掙破了,知曉她的記憶已經恢複,可是這樣強行掙破結界的謝绾歌很可能處在失控的狀态,他很不放心。
這邊謝绾歌就近進了一座城,在街邊擺起了她的小攤子,景遷曾說過,感世間百态,是治療心結的最好方式,她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
做回她天師的老本行,倒也是觀世間百态的最好方式了。
魔界本就在洪荒大陸最爲偏遠的地方,出口處更是有高山險灘,與人界的勢力之間隔了很長一段距離。這小城雖說是人界的地盤,偏偏也是邊緣地帶,緊挨着這些高山險灘,與外界來往較少。
謝绾歌坐在自己攤子前頗爲感興趣地看着這小城街道上的過往行人,這小城大概是真的太偏了,她這幾天見到的都是熟面孔,好像生人很少出現在這座城中。手上戒指依舊傳來波動,景遷好像還是沒有放棄尋找她。
她隻是想要一個人靜靜,她還沒有捋清楚自己的情緒,她還不想見他。
“姐姐,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哥哥。”童聲稚嫩,語氣近乎哀求。
謝绾歌聞聲擡頭看了看,是個約莫十歲不到的小男孩,臉上灰撲撲的,衣服也有些殘破。
“怎麽了?”
“我哥哥,我哥哥,他,病得要死了。”
小男孩答話同時眼眶泛紅。
“那也應該找大夫啊,找我也沒有辦法。”謝绾歌表示無能爲力。
“可是,可是大夫沒錢不給看病,我沒錢了……姐姐救救我哥哥。”小男孩說着,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謝绾歌很是見不得這樣委屈的哭哭啼啼,“罷了,我随你去看看,但我真的不會看病,頂多到時候幫你請個大夫,好了吧?”
小男孩含着淚點了點頭,想要伸手拉謝绾歌帶路,手伸到一半,發現自己小手髒兮兮的,又有些尴尬無措的縮了回去。
“姐姐你跟我走吧。”
這一切看到謝绾歌眼中,心中對小男孩的好感或是同情,都增了一分,懂事乖巧的孩子總是格外招人疼一些。
謝绾歌跟着他彎彎繞繞,最終到了城邊一處破敗的屋舍中,那屋舍實在簡陋得可憐,除了一間在外邊都能對裏面一目了然的小屋,就隻有一個殘破的院子,再看小男孩一身妝容,想來是和他哥哥相依爲命的吧?
有大人照顧的孩子,斷然不會狼狽成這個樣子的啊,況且方才他的話,也确實佐證了謝绾歌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