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條街上擺攤的“半仙”之中,最詭異的組合,莫過于謝绾歌和景遷了,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的小姑娘,要說有本事吧,在這擺攤好幾日了也沒見她真的賺了多少錢,也沒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招數,若說沒本事吧,身邊還帶着個小僵屍,僵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收服的,雖然那隻是小僵屍,但一時半會倒不好估量這對最詭異組合的實力了。
而如今這對最詭異組合的面前正坐着一個面色發黑的青衫秀才。臉色憔悴蒼白,卻隐隐透着一股黑氣,咋一看還真像被什麽東西給纏上了。換做這條街上大部分“半仙”都會借此狠狠敲上這秀才一筆,之後是不是真的驅邪,就看那“半仙”是術士還是騙子了。
隻是……
“我看得很清楚,這位公子,你應該去看大夫,而不是來找我。”景遷安靜地跟在謝绾歌身後,聽着她毫不留情地打擊對面那個臉色憔悴的青衫秀才。
“姑娘你怎麽說話的,我真的被女鬼纏上了,你看不出來也就算了,還說我有病。”青衫秀才仔細打量了面前的兩人,語氣也有些不好了,“哼,你個小姑娘也好意思出來擺攤,原以爲你帶着個小僵屍可能還有些本事,沒想到呀,就這點本事,連個鬼都不會驅。”
“公子既然不信就另找他人吧,不過還是好心提醒公子一句,人心可比鬼怪恐怖多了,你也最好找個大夫看看。”謝绾歌像是完全不在意那青衫秀才的諷刺,語氣平靜的說完這句話,拿出剛才收下的銀子送走了那秀才。
等那秀才怒氣沖沖的走了之後,景遷輕輕拉了拉謝绾歌的袖子,“绾歌,你爲什麽不給他抓鬼呀?”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說話的時候兩顆尖牙也時不時地顯露出來。
跟着謝绾歌三年,景遷的膽子也大了起來,本身長得也可愛,還能幫着撐撐場面,謝绾歌覺得,帶着這小僵屍果然是對的,除了沒有記憶沒有法力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你看不出來嗎?他根本就沒遇到什麽女鬼,看起來倒像是中毒了,估計是有人裝神弄鬼謀财害命,我提醒過他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謝绾歌摸了摸景遷的小腦袋,準備收攤,突然沖出一家丁模樣的少年,一頭撲在收了一半的攤子上。
來人随即一個彈跳直起身細細打量了謝绾歌一番,在看到景遷時眼睛一亮,邊拍着胸幫自己順氣,邊自言自語:“能馴服僵屍的肯定很厲害。哼,請道士也不帶我去,這回看我自己請個厲害的回去。”
小僵屍被“馴服”二字說得有些生氣,也不管攤子收沒收好,拉着謝绾歌就走,任憑少年在後面各種喊叫挽留。
“诶诶诶,你們别走呀,别走呀,有生意也不做了嗎?我家小少爺撞邪了,你們就打算這樣走掉嗎,治好了有很多報酬的……”
謝绾歌突然停住了腳步,少年以爲報酬說動了他們,一邊興奮地說着自家少爺多麽金貴,治好了一定很多好處,一邊跑到了謝绾歌面前,一臉激動地問道:“你們決定去了嗎?”
原以爲這少年隻是頑皮胡鬧,現在細細看來,果然周身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陰氣,因爲很淡,所以不仔細看還真難看出來,想來是長期和鬼氣纏身的人呆在一起所緻。
“修道之人以助人爲本,既然有人受難,自當去看看才好。”謝绾歌一本正經地回望那少年。
一旁的景遷對此嗤之以鼻:分明是聽到人家說有好處才動心的,還說得這麽冠冕堂皇。這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人也是,一點眼力勁都沒有,這樣厚臉皮的人怎麽可能馴服僵屍,他是自願跟着她的好嗎?
那少年似乎很興奮,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說着他家少爺的事,直把那少爺說的是天上有地下無,這樣的好人受罪真是老天無眼。在景遷實在是受不了了打算出聲制止他時,就聽到那少年更加興奮的大嗓門:“哎呀,到了到了,我先去和門房說一聲。”
隻見少年歡快地跑向街邊一戶還算精緻的宅院,門頭牌匾上十分工整的寫着“張宅”兩個鎏金大字。那門房看起來與少年關系不錯,眉開眼笑地搭了幾句話後,雖然不太相信謝绾歌的能力,但還是把人放了進去。
少年一路領着二人到了張家前廳,前廳裏已經坐了幾個道士打扮的人,想來是其他家丁請到的“高人”。那群“高人”看到謝绾歌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穿着也是尋常姑娘的打扮,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一絲傲慢。待小僵屍慢悠悠進門後乖乖走到謝绾歌身後站着時,一衆“高人”的眼珠子都快掉到了地上。
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進前廳,對衆人一揖,朗聲道:“諸位今日被請來,想必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老朽就不再贅述了,隻是想和各位事先知會一聲,若有真本事主人家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若是些招搖撞騙的人,這張家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到時候别吃不了兜着走。”
一衆“高人”聽了這不算十分恭敬的話語,一個個神色不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緻将目光轉向了謝绾歌。
這群所謂的高人有幾斤幾兩,作爲同行的謝绾歌自然是看得出來,想來他們自己也十分清楚,才會不約而同地看向她,其眼神中透露的信息不言而喻,無非就是想邀謝绾歌一同接下這買賣,到時候兩人一并作法,隻要成功了,管他是誰真的出了力,都會被算在兩個人頭上,到時候好處也自然是兩個人的。
可這群人也不想想,人家有了真本事爲什麽要和你這樣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共享利益。更何況,哪有求人幫忙的自己坐着而讓對方站着的道理。
謝绾歌淡淡的掃了一眼衆人,對身旁的小僵屍輕輕點了點頭,景遷會意,目露兇光,對着衆“高人”一通龇牙,衆人頓時臉色蒼白,紛紛尋借口遁走,瞬間隻剩下謝绾歌兩人。
管家訓了幾句将這群人找來的家丁後一改先前模樣,十分恭敬地請謝绾歌坐下,并出言解釋到:“少爺身體不适,最近就總有些騙子跑來濫竽充數,老朽方才那些話也實屬被逼無奈,還望高人不要見怪才好。”
謝绾歌與她寒暄了幾句後便安靜地坐在一旁喝茶,隻聽方才那少年十分得意地對管家說道:“阿爹你看,他們還嫌棄我年紀小不帶我去,最後還不是我把真的高人給請來了。”
“是是是,就你厲害。”管家一邊哄着那少年,一邊偷偷觀察着謝绾歌,見對方并在意這些鬧劇,似不會被外界所幹擾始終自顧自地喝着茶,有幾分得道高人的樣子,心下也有了幾分信服。
而此時正默默發着呆,考慮着自己待會該吃點什麽好的謝绾歌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默默地當成了超凡脫俗之人來看待。
才落座不久,張家人便相繼到了。張家如今當家的是個老太太,老太太一手拄着拐,一手扶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面容慈祥卻不失威嚴,隻是隐約透着一股哀傷。攙着老太太的少年是她唯一的嫡孫張越,溫文爾雅,但眼下帶着兩個濃濃的黑眼圈。兩人後面跟着幾個姨娘仆從皆恭謙有禮,一看便知當家人的能力。
這張家看起來算不上大富大貴稱霸一方,但也算是衣食無憂,可惜男丁稀少,老太太丈夫兒子都死在了戰場上,老太太對這個唯一孫子便十分上心,真是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掉了,可前幾個月這張越出遠門忙了一場生意,回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說是總能看見模模糊糊的影子。
謝绾歌大緻掃了一眼,心下已經有了論斷,将一顆丹藥交到了張越手中讓他吃下。丹藥方一下肚,張越的面色就好了許多。
做完這些,謝绾歌才悠悠說到說:“我雖看出公子日漸憔悴的原因,也用丹藥驅散了他體内的陰氣,但慎重起見,待今晚夜半再仔細觀察一番,以免有什麽疏漏。”
這一系列手法話語都十分有說服力,再者她身後還跟着個小僵屍,想來道法肯定不低。張家老太太當即吩咐下去打掃收拾接待這兩位貴客,就連将兩人請來的那少年都得了獎賞。
謝绾歌暗地裏向景遷挑了挑眉,十分高興的樣子,沒想到卻換來這小僵屍一個鄙視的眼神。
好吧,被他看穿了,她就是想今晚留在這蹭吃蹭喝怎麽着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