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這個時候并沒有在南城,前兩天接到了一個出差的任務,去西城。
西城是郁碾的地盤,簡君來這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将殷十一暫時安置在西城。
隔日的清晨,天開始下起小雪。
也許是冬季的最後一場雪,再過兩天就是春節了。
殷十一住在西城鄉下一個村莊裏,此時正坐在屋檐下看着雪花從天空飄下來。她的内心很平靜,至少在重獲自由後,她所表現出來的平靜,并不正常。
院子裏有一株臘梅,這房子是簡君買的,紅磚青瓦,樸素至極,卻又帶着幾分古典的味道。
“十一,吃飯了!”
陸青從廚房裏出來,端着一碗熱湯。大冬天的,最适合喝熱湯了。
殷十一這才回神,跟着陸青進屋,簡君也和簡老爺子從後院過來了。
“這天說下雪就下雪,春節那天可千萬别下了。”老爺子笑着坐下。
一雙閱盡滄桑的眸定定的看着殷十一,笑道:“許久沒見着你這丫頭了,可有想爺爺?”
話落,未等殷十一說話,一旁的簡君便糾正道:“是外公,爸。”
殷十一又是一愣,錯愕的看着他們兩人:“外公?”
簡蘊和簡君互看一眼,前者笑道:“我呀還是覺得你和我那個女兒很像,打算代她收你做義女。以後你也别叫我爺爺了,叫外公啊!”
十一木讷的點頭,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爺……外公,你們爲什麽要幫我?”
其實因爲并不認爲簡老爺子會因爲她是她的幹孫女亦或者幹的外孫女而出手相助,她自認和簡家人的交情并不算深。最重要的是,連單亦君都放棄了她,而簡君和單亦君又是朋友,怎麽會想到出手救她的?
“十一啊,你就不要瞎想了。你是我們簡家的人,外公怎麽可能對你見死不救。”
若是真的放任殷十一在監獄裏受苦,隻怕他那失蹤多年的女兒知道了,也會很心疼的。
殷十一可是他們簡家的血脈,身上流着簡家的血,又是他的親外孫女,怎麽可能放任不管。
“那陸青呢?”
殷十一的目光轉向陸青,沒想到簡君竟然會這麽懂她的心思,連陸青也一起帶了出來。
“從今以後,你都不能再回南城了。那邊的親人、朋友,終究會成爲過去式,你身邊需要陸青這樣的熟人。”
簡君簡單的回答了,目光看向陸青。
陸青笑笑,雖然覺得有些尴尬,但卻是格外真心的看向殷十一:“在監獄裏你救過我幫過我,我早就把你當成老大了。”
聽到陸青稱自己是“老大”,殷十一不禁笑了。其實她倒是覺得,她要是走了,陸青留在監獄裏鐵定會被人欺負的。如果說她一開始就不曾遇見陸青,也許還不會對她的事情如此上心。
但是既然已經遇上了,那就算是放在了心上,怎麽也放不下了。
“我可不想以後的日子裏都擔心你或者對你愧疚無比。”
殷十一說着笑笑,爾後垂首認認真真的吃飯。
吃過了飯,殷十一站在屋檐下看雪。雪慢慢下大,院子裏落了白茫茫的一地。
陸青和簡君在廚房裏忙着,簡老爺子兩手負在身後走到了殷十一的身後。
“十一啊,等你身體修養好了,有什麽打算嗎?”
聽見老爺子的話,殷十一回眸看向他,一時間被他問愣了。
搖搖頭,十一低下了眉眼:“我不知道。”
“殷十一這個名字是不能用了,換一個吧,叫殷夙怎麽樣?”
殷十一愣住,半晌沒反應過來。
隻聽見老爺子接着道:“如果你沒什麽想法的話,不如繼續在部隊呆吧!”
十一略驚:“我這樣的身份……會有部隊願意收嗎?”
“其實我已經在西城部隊安排好了,你以殷夙的身份進去,繼續練習。”
殷十一蹙眉,想了想,道:“爺爺……”
又叫錯了,殷十一歉意的看了簡老爺子一眼。
老爺子隻是笑笑:“沒事,都一樣。”
無論是哪個稱呼,都一樣。
聽他這麽說,殷十一這才松了口氣:“爺爺,我不想入部隊了。”
殷十一平靜的說着,目光從簡老爺子身上移開,繼續望着天際。以前參軍都是因爲單老爺子有言在先,她爲了嫁給單亦君,才會那麽的努力,甘願去吃那些苦。
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必要再去吃那些苦了。
“那你打算做什麽?回去做生殖科的醫生?”
簡老爺子自從知道殷十一是他們簡家的血脈以後,就派人查了十一的生平。自然也就知道她以前是一個實習醫生的事情。
殷十一一時語塞,倒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
“十一,你好好想一想,你真的不想做一名軍人嗎?”
殷十一心裏沉了沉,也在心裏問了自己同樣的話。真的不想參軍嗎?好像不是的,回想起在部隊裏的那些日子,雖然苦了一點,但還是快樂的,比她當生殖科醫生的時候快樂多了。
長這麽大,她記憶最清楚的就是部隊裏的那段日子。吃了苦,也樹了不少敵人,經曆了不少的挫折。但是,她最終都挺過去了不是嗎?
也許,部隊真的是一個重新開始的好地方。
“你的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三天後我會派人送你去西城部隊,到時候你自己做決定吧!”tqR1
簡老爺子說完,便轉身回了屋裏。
殷十一回身凝望他的背影,眼裏閃過一抹感激。如果沒有簡君他們兩父子,也許她真的就死了,又或許真的在監獄裏度過餘生。
“一會兒雪停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簡君的聲音從長廊一側傳來,殷十一尋聲看去,目光正好與簡君相接。
“簡首長。”
“叫我小舅舅。”
十一:“……”
簡君也沒有爲難她,隻是笑着走到她的身邊,負手看雪:“冬天就要過去了,春天就要來了。辭舊迎新,你明白的。”
簡單兩句話,卻是句句說到了殷十一的心坎裏。
“殷夙這個名字,你還喜歡嗎?”
簡君垂眸看向她,笑着問道。原本是打算連殷十一的姓也換掉的,不過想想還是算了,沒有征求她的意見就爲她改名本來就已經夠草率了。要是連姓也一并改了,他怕殷十一接受不了。
“嗯,都可以。”
十一喃喃,對于名字的事情其實她并沒有簡君想象中那麽在意。
“殷十一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
簡君幽幽問道,仿佛隻是跟她閑聊幾句,其實他是在從殷十一的口中套話。他想要知道更多的關于殷十一的事情,以便進一步的查詢一些關于他姐姐的事情。
“我不知道,聽院長說,當時撿到我,雪地裏就有這個名字。”
“這麽說來,是把你抛棄的人替你取的。”
十一點頭,沒有說話。
這個話題她不怎麽想繼續下去,但是簡君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十一,如果将你抛棄的人是你的母親,你一定要相信她不是那麽狠心的人。如果真的狠心抛棄你,也就不會爲你留下名字了。”
簡君幽幽說着,輕輕歎了口氣,望着天空。
殷十一則是愣住了,她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說。
就在殷十一沉思之際,身邊的簡君又輕聲道了一句:“雪下小了。”
十一擡頭看去,隻見那雪花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陸青正好從廚房裏出來,擦拭着手背上的水珠笑道:“雪停了啊,要不要出去走走?”
殷十一沒說話,簡君已經做了決定。三個人一起出門了,順着白茫茫的雪地在外面晃蕩了一圈,堆了雪人打了雪仗,還和村子裏面的孩子們打了雪仗。
晚上回家的時候,殷十一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容。
簡君和陸青互看了一眼,皆是松了一口氣。
南城,單家别墅裏。
言嬸兒從廚房裏将飯菜端出來,看着餐桌前還在喝酒的單亦君,不由的歎了口氣。
“少爺,您要是再喝,可就得進醫院了。”
三天了,自從知道殷十一的死訊後,單亦君就派人四處尋找,結果都沒有找到。
而他始終不相信,殷十一已經死了。
對于言嬸兒的話,單亦君也沒有回答,隻是看着杯中的酒,半晌才将其一飲而盡。
言爵和言郁就站在一邊,兩個男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
倒是言嬸兒,上去就奪了單亦君的酒杯,“别喝了,您喝成這幅模樣,十一看見了得多傷心啊!”
一提到殷十一的名字,單亦君的身形便明顯一顫。繼而擡起頭,迷蒙的看着言嬸兒。
“言嬸兒……”
單亦君喚道,那模樣就像一個孩子,丢了自己心愛的東西一般。言嬸兒看得心裏也不好受,急忙走過去将單亦君攬到懷裏。
如他小時候一般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亦君啊,人死不能複生,你别太傷心了。十一在天有靈,看見你這個樣子,一定也不好受的。”
“不會的……她一定還活着的。”
單亦君嘀咕着,言嬸兒沒有在意,隻是擡目看了言爵和言郁兩人一眼,給他們使了個眼色。
兩人立時明白了,上前去将逐漸閉上眼睛睡去的單亦君從言嬸兒懷裏拉出來,小心翼翼的扶着上樓去了。
客廳裏隻剩下言嬸兒一個人,望着單亦君遠去的背影,言嬸兒歎了口氣。心裏倒也是覺得傷心,畢竟殷十一那個孩子,她還是很喜歡的。
怎麽就這樣沒了呢?
以後還會有那樣的女孩子出現,讓少爺常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