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踹開,一道寒氣從門外攝入,愣是将總警監辦公室裏的溫度壓低。
坐在辦公桌前的男人淡然擡眸,看向門外進來的男人,唇角一揚:“亦君,你怎麽來了?”
“殷十一呢?”
單亦君沉眸走到他身前,目光筆直的落在他的臉上。今天早上言郁按照單亦君的指令去看望殷十一,結果被告知殷十一在三天前被人秘密帶走了。
言郁回來報告,單亦君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件事情更郁碾有關。
而郁碾,也絲毫不在意單亦君會不會發現殷十一失蹤的事情。因爲現在,什麽都已經遲了。
“死了。”
寥寥兩個字,郁碾從椅子上起身,兩手插在褲袋裏,定定的看着單亦君:“三天前我判了她的死刑,昨天執行了安樂死,現在應該已經火化了。”
他平靜的叙述着,完全不在乎單亦君那越發變得難看的臉色。
這種結果郁碾早就預料到了,正因爲預料到了所以才會瞞着單亦君動手。不惜一切代價的瞞着他,阻止他從監獄裏知道殷十一的情況。而現在,他已經不需要瞞着了,因爲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
“亦君,你爺爺的仇我已經替你報了。”
郁碾繞到了單亦君的身邊,微微傾身在他的耳邊低語。單亦君便是在那一瞬崩潰的,一手揪住了郁碾的衣領,揚起拳頭便朝他的臉砸了下去。
嘭——
單亦君大力一甩,郁碾被重重的甩到了一旁的牆上,後背撞得很疼,他卻是咧嘴一笑。
“怎麽?難道我做的不對?”
郁碾掀起眼簾,淡漠的看着單亦君。
單亦君也看着他,眼裏是滿滿的怒意:“誰讓你動她的?”
“我沒動她,我隻是讓她死……”
話未落,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這是單亦君平生第一次對他動手,而且出手快準狠,可見他是有多麽的生氣。
将郁碾打得趴在了地上,單亦君才在他的身邊蹲下,沉聲道:“我再問一次,殷十一呢?”
“死了……我說她死了,你要是不信……現在趕去火葬場,應該還能見到她的骨灰。”
郁碾說着,又笑了。
單亦君的臉色卻更加的難看,一雙深邃的眸瞪得老大,微微嘶啞的嗓音道:“不可能!”
十一不會死的,怎麽可能會死。
聽了他的話,郁碾笑了,翻身躺在地上,仰望着單亦君:“她殺了你爺爺,難道你不該殺了她爲你爺爺報仇嗎?”
單亦君沒有回話,這陣子他内心多麽糾結隻有他自己知道。一邊是殺父之仇,一邊是自己深愛的女人……
他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放棄殷十一,忘掉她,不再愛她;要麽放下仇恨,接納她,好好愛她。
十一流産的事情發生後,單亦君心裏便隐約有了決定,但他還需要時間慢慢的說服自己,至少說服另一半自己。
就在他尚且猶豫之際,言郁告訴他殷十一不見了。
而現在,郁碾告訴他,殷十一已經死了。
如此大的轉變,無論是誰都不會接受的。
殷十一死了,這件事情在單亦君聽來就像是笑話一樣。
“你騙我,十一不會死的!”
“亦君,你清醒點!她殺了你爺爺!”
“你騙我!她不會死的。”
單亦君完全沒有聽清郁碾的話,踉跄站起身去,心跳緩緩加速,刺痛感也慢慢的遞增。也許是在某一刹,他開始相信郁碾的話,相信殷十一真的出事了。
狼狽的從郁碾的辦公室跑出去,單亦君徑直上了車,好在還有言郁在。否則他要是自己開車上路,必定會出事的。
“首長,您這是怎麽了?”言郁擔憂的看着他。
見他走路搖搖晃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急忙過去扶他。
單亦君卻是一把揮開他,吼道:“開車!去南城火葬場!”
言郁愣了愣,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急忙上車。等單亦君坐進了車裏,他便發動引擎,往火葬場的方向趕去。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要去火葬場的,但是既然是單亦君的話,他當然是要服從的。
火葬場處在南城一個較爲偏僻的角落,距離南城第一女子監獄不遠。單亦君他們趕到的時候,殷十一的确已經火化了。
言郁這才知道殷十一被郁碾悄悄執行死刑的事情,心顫了顫,萬分擔憂的看向單亦君。
那個男人雙目無神,也沒了方才那番怒氣,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樣,讓人覺得很心痛。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的……”言郁嘟囔着,給趙西遲和簡君打了電話。
趙西遲接了電話就朝火葬場趕,而簡君的電話始終沒人接。
“怎麽回事?”
這是趙西遲趕到火葬場後問的第一句話。
言郁站在一旁沒有吭聲,隻是看了單亦君一眼,示意趙西遲過去安慰一下。
此時,單亦君就坐在火葬場門口的台階上,腦袋低垂着兩隻手垂在膝蓋上,因爲看不清臉,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麽樣的心情。趙西遲咽了口唾沫,硬着頭皮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亦君,你還好嗎?”
剛才在電話裏,大概聽言郁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最終的結果就是,殷十一死了,轉眼之間,讓人覺得很不真實。
單亦君的腳邊放着一個骨灰壇,那是剛才從火葬場的工人手裏拿到了,說是殷十一的一點骨灰。
趙西遲的話落,單亦君并沒有回答的意思,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十一……發生這種事情,也是讓人始料未及。”
“你節哀吧!”
趙西遲總共說了三句話,可是單亦君理也沒理。他隻是垂着腦袋看着腳邊的骨灰壇,發着呆。
見他始終沉默,趙西遲本打算放棄了。誰知他剛打算起身的時候,單亦君便開口了。
語氣淡淡的:“她沒死。”
趙西遲呆住,索性坐回了方才的位置,看着單亦君繼續道:“她死了,骨灰壇都拿到了。”
這是事實,趙西遲希望他能夠接受事實。
然而這個事實,卻是深深的刺痛了單亦君,紮得他心窩子都疼。
“我要是早點救她出來,就好了。”
男人喃喃,語氣哀傷,說話的時候連唇瓣都在顫抖。便是這樣的單亦君,讓趙西遲連狠話都說不出來。原本是想那單亦君自己犯賤,之前其實不僅是簡君,連他和言郁都沒想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
爲什麽眼睜睜的看着殷十一入獄,爲什麽入獄後也不去探望殷十一。一夕之間,他和殷十一的距離拉開了十萬八千裏,要不是趙西遲了解他的爲人,怕是也要跟簡君一樣,認爲他就是一個負心的渣男罷了。
可是現在趙西遲知道了,單亦君并沒有放棄殷十一,也想過救她出來。可是到底爲什麽,他明明有那樣的想法,卻沒有那樣去做呢?
“亦君,我有些話說重了,你别不愛聽。”
趙西遲說着,瞅了瞅單亦君。他還是低垂着腦袋,看不清神情。
“十一這一死便是解脫,她在牢裏發生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監獄裏是人過的日子嗎?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在監獄裏蹲着,經曆了那麽多,我想她心裏應該也很難受,很煎熬。最重要的是,她還流掉了一個孩子。”
趙西遲的話落,單亦君便愣住了。恍然想起那個孩子,殷十一爲他懷過一個孩子。
其實那個時候,醫生已經說孩子保不住了,所以單亦君才會那麽漠然的離開。他心裏清除,要是那個孩子生下來了,以後他要報仇,需要顧慮的人也就又多了一個。但是孩子流掉了,因爲那幾天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報仇與否的抉擇上,倒是并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那個孩子是他和十一的第一個孩子,也算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可是卻在他們兩人都沒有在意的情況下流掉了。
兩手捂住了臉,單亦君心裏撕裂一般的痛。他真想問問自己,到底都幹了些什麽事情。
殷十一的死,孩子的死……都是因爲他。
“十一……”
顫顫的男音小聲的喚着,帶着愧疚和悲傷,從單亦君的齒縫間溢出來。tqR1
他愛她啊,那麽那麽愛。
可是爲什麽要猶豫,爲什麽要在乎那麽多?
“十一……”
又是一聲呢喃。
一旁坐着的趙西遲呆了呆,有些茫然的看着單亦君,總覺得他很不對勁。
“她沒死,我要去找她。”
單亦君說着,便站起身去了。
趙西遲和言郁急忙跟上去,單亦君的背影搖搖晃晃的,連骨灰壇都沒有帶走。趙西遲已經追過去了,言郁便順手将地上的骨灰壇抱上,也跟了上去。
還是第一次看見單亦君悲傷欲絕的樣子,讓他很是擔憂。
單亦君精神有些恍惚,也許是悲傷過度的原因,他沒有哭隻是拼命的尋找。動用自己手裏的力量尋找,始終相信,殷十一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