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單亦君走出房門的一瞬,殷十一身心一軟,整個人就像是垮了一下。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淌,毫無血色的唇已然被她咬破了皮,鮮血滾滾冒出。
你自己保重……
最終,他留給她的,隻有這五個字而已。
十一仰頭,忽然笑了,是無奈是失望也是寒心。
自始至終,單亦君都沒有問過她流産或是懷孕的事情,仿佛與他并沒有任何的關系。
單亦君走了一會兒,簡君便進門了,手裏還端着飯菜。陸青沒有回來,趙西遲和言郁也沒回來,也許是走了,也許是不敢進來見殷十一。
殷十一倉促的擦眼淚,簡君将飯菜放下後,便道:“别擦了,我都看見了。”
想了想,他又道:“想哭就哭出來,憋着也不好。不過你現在身體還很弱,隻能哭一小會兒。”
聽他這麽說,殷十一有點想笑,但是卻又笑不出來。
“不哭了?”
見殷十一止住了眼淚,簡君松了口氣,将飯菜遞到她的眼前:“吃飯吧!不是餓了嗎?”
殷十一愣了愣,望着飯菜,隻覺得有點難以下咽。
但是她還是象征性的吃了一些,算是安撫簡君。
“你怎麽還不離開?”
吃完飯後,殷十一問道。
畢竟在她看來,她和簡君的關系應該還沒有好到這個地步才是。明明這個男人之前還回避她來着。
簡君笑笑,“你爺爺讓我照顧你,能不從嗎?”
殷十一愣了愣,想起簡老爺子,心裏不由得一暖:“代我謝謝爺爺。”
簡君點頭,想了想,還是對十一道:“以後你喚他外公吧!”
十一愕然:“什麽?”
見她一副訝異的樣子,簡君又搖頭:“沒事,算了,這件事以後再商量吧!”
“十一,你這陣在就呆在這裏養病。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簡君說這話的時候,忽然俯下身,俊臉停在離殷十一很近的地方。
殷十一吓了一跳,半晌才反應過來,笑笑:“沒事,我沒關系。”
她的笑容很坦然,可是簡君知道她心裏的委屈和苦楚。隻要一想到這些,他就覺得很心疼。
“以後叫我小舅舅吧!”
“啊?”
殷十一又一次驚住了,“爲什麽?”
關于殷十一提出的那個問題,簡君并沒有給出答案。
簡君離開後,陸青便步進了醫務室。
殷十一的體質不錯,雖然恢複得比較快,但是畢竟是流産,還是特别虧身子的。爲了以後着想,十一決定好好的養着。
*
走出了南城第一女子監獄,簡君便徑直上了車。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後座坐着一個古稀老人。簡君上車後便在老人身邊坐下了,目光微轉,看向老人。
“爸!”簡君輕喚,帶着幾分歡喜。
那老人正是簡老爺子,一雙深邃的眸掃過簡君,問道:“十一還好嗎?”
“嗯,恢複得挺快,不過還要修養幾天。”
話說完,簡君便垂眸看着自己搭在膝蓋上的雙手。
片刻後,他又開口了:“爸,你真的覺得十一是姐姐的……”
“DNA都驗過了,你還不信?”
簡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眼裏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多了一個外孫女,悲的是并沒有順着十一找到她的母親。tqR1
簡君沉默了,當DNA的驗證結果出來的時候,他也驚住了。起初知道殷十一也是RH陰性血的時候,他就覺得很奇怪。
所以那天他輸血給十一的時候,從她身上取了點東西走,順道去醫院驗了一下DNA。結果讓他驚訝,卻又揣着幾分喜悅。當簡君将這個結果告訴簡老爺子的時候,他并沒有太過驚訝。
“我之前就覺得十一這孩子太像你姐姐了。”老爺子說着,眼裏溢出慈藹。
簡君沉默了,半晌才又問道:“我們該怎麽做?十一現在還在監獄裏。”
“單亦君那小子是真的不打算管我們家十一了?”
簡老爺子不答反問,眼中的慈藹也在一瞬之間消匿目光陰岑岑的看向簡君,仿佛将眼前的簡君當成了單亦君一般。
簡君縮了縮脖子,擰眉:“爸,這件事情我想單亦君也是有苦衷的。”
“哼,他能有什麽苦衷?我還以爲那小子是個難得的好男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簡老爺子說完,話音頓了頓,爾後接着道:“等把十一接出來後,就把她送離南城,别讓單亦君找到。”
看着自己老爹報複性的目光,簡君有些無語。不過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不是爲了報複單亦君,而是爲了十一的安全着想。這次殷十一的罪名,因爲那卷憑空出現的錄音帶落實。依照郁碾總警監的性子,一定不會放過殺死單老爺子的人。殷十一若是一直呆在監獄裏,那麽路隻有一條,就是死。
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能将殷十一帶出來。
幾日時光轉眼即過,殷十一尚且在病床上呆着,不過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一陣急躁的腳步聲從醫務室外傳來,十一舉目看去,隻見陸青氣喘籲籲的進門,“十一不好了!”
殷十一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從腳底傳來。
她卻還是笑着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跑得這麽着急。”
說着,殷十一便慢慢坐起身,背靠着床頭,淺笑着看着陸青。
陸青平複了自己的呼吸,深深吸了口氣,蹙着眉:“剛才接到通告,你……”
“我怎麽了?”
“你被判死刑了。”
陸青的話落,殷十一整個人都呆住了。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進了監獄以後加刑的。是她在監獄裏的表現太差了?
“十一,這到底怎麽回事?那位簡首長知道這件事情嗎?現在怎麽辦啊?”
陸青一臉着急,相比之下,殷十一倒顯得格外的鎮定。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死刑的事情,亦或者不在乎。
十一心裏很平靜,畢竟現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着急也沒用。
無緣無故被加刑,殷十一感到有些不解。不過靜下心想想,想起之前單亦君說的那卷錄音帶,她便多少明白了一些。
“十一?”
陸青見她不說話,以爲她是吓傻了,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蕩了兩圈。
殷十一這才看向她,淡淡道:“對于我而言,無期和死刑其實是一樣的。”
“你不是說你不會放棄的嗎?”
陸青還記得殷十一對她說過的話,雖然那些都是殷十一安慰她用的。
“我不會放棄的,别擔心。”
十一給了她一個寬心的眼神,爾後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從進入監獄開始,殷十一就沒有掙紮過。無論他們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她毒平靜以待。那是因爲在她的心裏還懷有希冀,她想單亦君會來救她出去的。
可是現在,十一看清楚了。她永遠也不可能等來單亦君的救贖,因爲有了那卷所謂的錄音帶,他已經相信了單希澤和單沁雪的話。
最重要的是,單亦君已經不愛她了。
每每想到這裏,殷十一心裏就猶如萬千銀針紮着一樣,陣陣做疼。
攥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緊,殷十一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雙目清明,顯然已經做好了決定。
“陸青,你幫我找一下獄警,我要見簡君。”
*
所謂的死刑,其實是執行安樂死。
殷十一的死期定的快,來得也很快。
天空陰郁,烏雲密布,好像要下雨了。殷十一在獄警的押送下,進入了一間不大不小的房間。在房間裏有一張單人床,殷十一直接被固定在了床上。
頭頂的燈光很耀眼,光圈暈開,她看得眼花了。在光裏她似乎看見了年幼時的自己,還有那個俊朗的少年。
小時候十一一直在想,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什麽時候才能長到單亦君那麽大。那時候天真懵懂,還拉着他的手說,讓他等她,等她長大。
可是後來殷十一知道了,時間是不會等人的。她在成長的時候,單亦君也在成長。不過年僅八歲之差,并沒有讓他們兩個人之間生出什麽隔閡來。她成年後,正是單亦君最具男人味道的時候。
曾經,她真的很愛很愛那個男人。
本以爲會一直愛下去,但是現在想想,好像有點難。
閉了閉眼,殷十一明顯感覺到針管刺入皮膚,冰涼冰涼的。
她勉強睜開眼睛,還是看着頭頂的光。空蕩蕩的腦袋裏忽然回想起結婚的時候,趙西遲問的奇葩問題。
——單亦君,你會愛這個女人一生一世嗎?
——會的
殷十一笑了,笑着笑着,眼角變得濕潤,眼淚泛濫,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