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趙西遲卻是一臉茫然的看着他,還在爲自己方才說漏嘴的事情懊惱。乍得聽見單亦君這麽問,趙西遲隻木讷的點頭。
“是很大,隻要有人天天在老爺子耳邊說說話,蘇醒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聽見趙西遲這麽說,單亦君揚了揚眉:“爺爺的死,看來真的不是偶然。”
簡君擰眉:“也許,害死單老首長的人也是将老首長推下台階的人。”
他的話落,屋裏忽然就安靜了。單亦君沉思着,腦海裏反複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這件事必須盡快查清楚,否則……”簡君的話沒說完,目光便挪到了單亦君身上。
其實他說的那個否則是指什麽,在場幾人都是知道的。現在,殷十一是這次事件的第一嫌疑人,要是沒有找到真兇,那麽殷十一很有可能被扣押起來。畢竟,死的人是單家的老爺子,曾經南城軍隊的一代領袖。
“現在的情況對十一很不利。”簡君又說出了一個事實。
單亦君卻是不爲所動,一副出神的模樣,顯然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單亦君,你怎麽能這麽鎮定?”簡君的目光落到了單亦君身上。
見他一副淡然的模樣,簡君便蹙起了眉頭:“你現在應該回到十一的身邊去,你知道她現在是最需要你陪伴的。”
簡君的話裏帶着責怪的味道,将單亦君從沉思中拉了回來。他扭頭看着他,目光閃爍着,半晌才點頭。
“這件事情你們好好調查,我先回去陪十一。”
男人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始終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讓簡君格外不滿意。
他對殷十一的事情倒是格外的上心,隻不過……
“單亦君怎麽回事?”簡君蹙眉,目光掃過趙西遲和言郁。
兩人互看一眼,皆是搖頭。
半晌後,言郁才想起什麽,對簡君道:“聽說今晚首長在來醫院的路上收到了一份報告。”
“什麽内容?”
“不清楚,是言爵去調查的。”
趙西遲捏着下巴,倒是沒有接話。他在想,之前發生的一切,企圖從回憶裏找到一丁點的線索。
“你說呢?”言郁的目光瞥向趙西遲。
那男人還在發呆,言郁上去踹了他一腳,這才讓他徹底回神。
錯愕的看了兩人一眼,趙西遲後知後覺的道:“什麽?”
“你有沒有覺得單亦君有點怪怪的,對十一的事情也不上心。他該不會真的相信單希澤和單沁雪的話,以爲是十一害死了老首長吧!”
簡君的話說完,心裏便急躁起來。
見他一副焦急的模樣,趙西遲松開了捏着下巴的手道:“你着什麽急?我看不隻是單亦君有問題,連你都有問題。”
“我有什麽問題?”簡君汗然。
趙西遲卻沒有回答他,擡步便往外走去了。外邊的天已經微微亮了,一夜過去了,而有些事情卻才剛剛開始萌芽。
殷十一在病房裏坐了一夜,雙目無光的望着窗外,腦袋裏空空的。悲傷過後,愧疚過後,她的心就空了。
一夜過去了,昨晚的事情仿佛是做夢一般,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房門被推開,單亦君再次步進病房裏,手上拎着早餐。看見床邊坐着的殷十一時,他愣了愣,目光閃了閃,将心裏的那抹異樣掩去了。現在事情尚且沒有塵埃落定,所以他還是事情都埋在心裏的好。
“十一。”
男人輕聲喚道,目光落在殷十一身上,腳步也向她邁去。tqR1
殷十一的身子顫了顫,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慢悠悠的回眸一雙美目迷茫的看着他。
單亦君的目光在觸到十一的雙眸時明顯一顫,那雙眼睛很美,可是卻落滿空無。
“吃點東西。”單亦君走過去,将早餐放在床頭櫃上。
他就站在殷十一的面前,高大的身影擋去了窗外照進來的光。殷十一這才閉了閉眼,空蕩蕩的腦袋裏總算回溫了。
“你去看過爺爺了?”她問道。
聲音不大,在寂靜的病房裏卻格外的清楚。
單亦君點了點頭,在她身邊坐下,側身将早餐慢慢的拿出來,遞給十一。
殷十一結果,卻并沒有打算吃。
“吃點東西,他們說你已經很久沒吃東西了。”
單亦君還是心疼她的,隻過了一個晚上,殷十一看起來就憔悴了不少。他看着心揪緊,有些難受。
見十一隻是端着粥并不喝,單亦君蹙了蹙眉,伸手握住她的雙手,将吸管湊到她的嘴邊:“喝兩口,你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
殷十一點頭,木讷的張嘴,吸了一口,很小的一口。
小嘴蠕動了兩下,她艱難的咽下去,“亦君,我想見單沁雪。”
一室安靜,許久單亦君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沁雪?”
“你見她做什麽?”單亦君尚且不知道十一看見單沁雪的事情。
因爲言郁和簡老爺子都沒有告訴他,簡老爺子亦君私下去調查了,而言郁也調查過了,但是……結果表明,那天晚上單沁雪根本就沒有到過醫院。
這樣一來,十一說的話就不成立了。
言郁沒有将這件事情告訴單亦君,也是因爲知道單亦君一定會下去調查。調查的結果理應和他是一樣的,到時候也許還會以爲是殷十一故意誣賴單沁雪,适得其反。
殷十一自己卻完全沒有顧慮到這一層,轉眸定定的看着單亦君,道:“如果我說,爺爺是她殺死的。你信嗎?”
你信嗎?
單亦君愣住了,被殷十一那一本正經的神色,還有她的話吓到了。
半晌,他的唇瓣才微微一動:“你說……爺爺是沁雪殺的?”
他問完便搖頭了,“不可能!”
語氣很堅決,顯然是不相信十一的話的:“爺爺一直都很疼愛沁雪,沁雪也很孝敬爺爺……她不會做那種事情。”
單沁雪的爲人,單亦君自認還是很了解的。所以當十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條件反射的否認了。
然而在殷十一看來,單亦君是在維護單沁雪。
她的眉頭一緊,薄唇微啓,喃喃:“你不相信我?”
單亦君也擰起了眉頭,繼而站起身去,走到了窗邊。他的内心很激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殷十一的問題。若說不信她嗎?十一的話他還是相信的,可是單沁雪,他實在是不相信單沁雪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無論你信不信,我都要見她。”殷十一的目光從單亦君身上移開了,兀自站起身去。
不知道爲什麽,殷十一在看見單亦君的背影後,心就涼了半截。她一直以爲,單亦君會一直是她的依靠,會無條件的相信她。現在看來,果然人都是會變的。
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而且她也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一個。也許連單亦君都已經相信那些人的話,即便他嘴上不說,但是心裏也已經相信了。
似是聽出了殷十一話裏的失望之意,單亦君回眸看向她,本想解釋什麽,但是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
最終,他隻是點了點頭:“好,我讓她過來見你。”
單亦君說完,便摸出手機給言郁打了個電話。
打完電話,單亦君回身看向殷十一,卻沒有說話。
他的腦海裏始終回蕩着那份檔案,心緒也變得混亂不堪。
病房裏安靜下來,單亦君站在窗邊,目光眺望着遠方。
不知是否是風太多愁善感,撥動了他心底柔軟的弦。腦海中浮起一些零碎的畫面,那些殘存的記憶如流水一般湧上他的心頭。冷冽的俊臉變得柔和,單亦君平展雙眉,輕輕歎了口氣。
“十一。”
屋裏響起他那低沉黯啞的嗓音,殷十一下意識的擡目朝他看去,應了一聲。
目光定定的望着單亦君的背影,顯然是在等着他的後話。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父母的事情嗎?”單亦君喃喃,語氣有些沉重。
十一愣了愣,不禁從床上站起身,“你願意告訴我了?”
單亦君沒有回答,隻是将目光放到遠處,讓自己陷在回憶裏,喃喃:“我母親在我五歲那年瘋了,不知道爲什麽就瘋了。也許是因爲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也許是因爲她并不愛我爸。”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空洞,殷十一從來沒有聽見單亦君用如此哀戚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
殷十一沒有插話,隻是安靜的聽着,做一名安靜的聽衆。
單亦君微微揚起下巴,眼簾落下,輕輕的閉上雙眼。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那個女人的臉,忽遠忽近,卻始終是郁郁寡歡的模樣。
從單亦君記事起,母親就是一個格外陰郁的人。喜歡穿黑白兩色的衣服,從來不化妝。但是那張臉卻始終美麗,要是她能夠經常笑笑,也許會更美。
單亦君是這麽想的,因爲在他的記憶裏母親似乎從來就沒有笑過。
但是他看見過母親的照片,在照片裏看見過母親的笑容。很亮眼,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