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了一件素白色的睡裙,黑發齊肩,臉上有幾道抓痕。看見單亦君的時候,她那雙如潭水般的眸子裏蕩起漣漪,閃過一絲訝異,卻沒有害怕。
那個時候,殷十一才九歲半,身闆嬌小,弱不禁風,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等他走近後,殷十一從台階上起身,定定的看着他。那雙眸子如黑翟石一般,深沉而耀眼。
後來,還是她跑去醫務室裏偷了紗布和藥水等,給藏身在倉庫裏的單亦君送過去。小小的人兒,包紮傷口的樣子卻十分的認真。
後來,單亦君知道十一那天白天和小夥伴打架了,晚上小夥伴在她床上撒了尿,讓她睡不成覺。所以她才會跑到院子裏,坐着看月亮的。
“首長?”言爵的聲音将單亦君從回憶裏拉了出來。
他張了張嘴,示意言爵去叫門。
不一會兒,便有人前來開門了,是一個年紀四十來歲的保安。看見單亦君的時候,保安愣了愣,爾後急忙開門将他們迎進去。
“單先生來了,您怎麽沒有打電話提前說一聲,我們也好收拾一下房間……”保安的話還沒說完,單亦君就抱着殷十一徑直進去了。
言爵跟在身後,朝保安鞠了一躬,笑笑:“麻煩你通知一下院長,安排一間房,有勞了。”
“好好好,我這就去找院長。”保安說完便将孤兒院的大門合上,與言爵他們一起進去了。
先将單亦君他們領到了,孤兒院的會客室,保安才轉身去喊院長。
野良孤兒院的院長,是一位五十來歲的女士,面目慈藹,一直以來對十一也算很是照顧。當初十一被單亦君接走的時候,她也是百般叮囑,讓單亦君好好的照顧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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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保安李叔和院長林夕就過來了。
看見單亦君的時候,林夕很是訝異,瞥見他懷裏的殷十一時,她眼裏淚光閃爍,抿唇吸了口氣:“單先生……房間收拾好了,先把十一抱過去放下吧!”
林夕看着殷十一的眼神格外的疼惜,就像是看見自己的女兒一樣。
單亦君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抱着十一起身,跟在林夕身後去了她專門準備的房間。
房間不算大,但是家具還算齊全,就是有些陳舊。這間房是十一以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住的,後來兒童床都搬走了,被收拾成一間像樣的卧室,這邊的老房子也成了林夕院長自己的小家。
單亦君将殷十一接走後,給野良孤兒院捐了不少錢。所以,野良孤兒院才會在野良城如此的著名。這裏收養的孤兒也很多,也送走了很多孤兒。
将十一放在床上,單亦君才站直身體,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他側身看向林夕院長,院長的目光卻落在十一的身上。
已經十年了,自從單亦君将十一接走,她就沒有再看見過她。
“十一長大了!”林夕院長輕歎一氣,唇角微揚,很是溫柔。
言爵和保安已經退出房間了,言爵的房間另有安排,這間屋子是十一和單亦君住的。
聽見林夕院長的話,單亦君也看了十一一眼,緩緩開口:“其實這次來,十一并不知道。我們剛結婚,在度蜜月,所以我想帶她來這裏看看,她一定會開心的。”
“你們結婚了?”林夕院長微微訝異,将單亦君上下打量一番,她心安的笑笑:“也好,有你照顧十一,我也放心了。”
“院長放心,我會一直疼愛十一的。”
“你們今晚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林夕院長說完,便退出了房門。
房門合上的一瞬,單亦君擡目将整個房間掃視了一遍,回憶在這裏與十一的每一份記憶。
殷十一在遇到他以前,據說是一個很自閉的女孩子。她不喜歡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兒,所以别的孩子總是欺負她。
應該說,小的時候,很多男孩子都喜歡用欺負女孩子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她的愛。因爲喜歡,所以總是招惹,想要引起女孩子的注意,殊不知,這種方式是女孩子最讨厭的。
脫了外套,單亦君在殷十一身邊躺下,小心翼翼的摟着她。殷十一睡得很沉,即便單亦君搬弄她,她也隻是蹙蹙眉頭,扭動一下身體,然後找個舒适的地方繼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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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陽光從小小的窗戶外透進,院子裏的公雞站在牆上打鳴。
十一覺得刺眼,便蹙起了眉頭。窗外吹來的晨風,顫動她的眼睫。十一慢慢的睜開眼,目光迷蒙的看向窗外,循着光線看去。
一隻飛鳥正好掠過天際,已是入冬時節,在南城是很少看見鳥的。飛鳥過後,她看見高大的松柏,還有藍天白雲。
目光拉近,她又看見院子裏那一叢萬年青,和那幾株桃樹。
萬年青的茂盛,與桃樹的凋零行成鮮明的對比,這樣的景緻一直埋在十一的記憶深處。眼前的一切,甚至讓她産生一種錯覺——自己是在做夢。
“奇怪……我怎麽會夢到這些……”她輕聲呢喃,一手撐着身體慢慢的坐起身。
美目細細的打量院子裏的景緻,有兩方土地,種了一些蔬菜。還喂養了雞鴨,種了一些花草。
“你醒了?”身後傳來男人熟悉的嗓音,十一的身子一僵。
她扭頭看向那男人,微微訝異:“亦君?你怎麽也出現在我的夢裏了……”
單亦君也是一愣,半晌才揚眉:“難道我不能出現在你的夢裏?你不想夢見我?”
十一無語,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我在做夢吧!”
叩叩——
房門正好被敲響,殷十一拍自己臉的時候力氣大了,正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臉。單亦君已然翻身下床,去開門。
房門拉開,林夕院長滿載笑意的臉映入十一的眼簾。
“醒了吧!快出來吃早飯了。”她笑容滿面的看看單亦君,又越過單亦君看向床上坐着的殷十一。
十一徹底愣住了,她現在已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了。如果是在夢裏,林夕院長的兩鬓不會那麽多的白發,因爲在她的記憶裏,院長是三十來歲的漂亮媽媽。
殷十一尚且出生不久就被扔在了野良孤兒院門外,是林夕院長将她抱回孤兒院的。那個時候她還沒斷奶,林夕沒有生育過也沒有奶可喂,就找了就近的農民每天給她送牛奶。十一就是被牛奶喂大的,也是被林夕院長一手撫養長大的。
所以,對于十一來說,林夕院長就是她的媽媽。
“院長……”殷十一的眼神閃爍,唇角彎了彎,她的臉幾乎皺成一團,眼裏很快冒出水霧。
林夕見了,急忙邁步進屋:“哎喲喲……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動不動就掉眼淚的?”
話雖是那麽說,但她卻是走到床邊,伸手将十一擁進了懷裏:“好啦好啦,十一乖,不哭不哭。”
殷十一也想聽話不哭,可是聽見這熟悉的字眼熟悉的語氣,她真的忍不住。這些年,她一直沒有回來野良城看望過林夕,一是因爲在孤兒院裏有她一些不願意想起的記憶,二是怕自己來了就會想要留下,留在林夕的身邊。
“我怎麽會在這裏的?”抽泣了好一會兒,十一才逐漸的平靜下來。
林夕院長從口袋裏摸出紙巾,給她擦擦眼淚,慈藹的笑道:“亦君說帶你來度蜜月的,他可真疼你啊!”
十一微微訝異,舉目看向單亦君,感激的一笑:“謝謝……”
這話單亦君雖然不愛聽,卻還是接受了。他知道,殷十一這一聲謝謝是真心的,無關他們的關系他們的愛情,隻是客官的想要說一聲“謝謝”。
“好了好了,快點起來洗漱一下,準備吃早飯了。”
殷十一點頭,擦幹眼淚,俏皮的一笑,從床上下來:“真好!一回來就能吃到院長做的早飯,好幸福啊!”
“臭丫頭,你就貧吧!”林夕笑笑,眼角的魚尾紋都出來了。
單亦君在一旁看着,欣慰的笑笑。他就知道,來到這裏是正确的決定,十一一定會很開心的。
目送殷十一挽着林夕院長的手出去,單亦君輕輕歎了一氣,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提步也出門去了。
十一和單亦君兩人在院子裏刷牙,面對面,站在小水溝的兩邊,一邊刷十一一邊笑。她的心情格外的好,笑容如陽光一般燦爛。
和單亦君一起刷牙,然後一起洗臉,最後一起吃早飯。
而且這裏的空氣很清新,吃完早飯,還可以出去散步,日子十分的惬意。
“亦君,你怎麽會想起來來這裏度蜜月的?”陽光傾瀉,十一和單亦君坐在孤兒院的操場邊的草地上。
她兩手撐着草地,仰頭看着天空。藍天白雲,便是一幅絕美的畫。
“十年了,十一也該回來看看了。”單亦君笑笑,也學着她的樣子,仰望天空。
殷十一唇角的弧度加深,看着不遠處操場上玩耍的孩子們,回想起當初的自己:“我當初要是也愛和他們一起玩兒,就不會做二十年的單身狗了!”
“是嗎?那你的意思是,我當初要是沒有遇見你,就不會做近三十年的光棍了?”
殷十一狂汗,扭頭看着身側的男人:“單亦君,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好虧啊!”
“怎麽了?”男人滿臉不解的看向她:“你虧?”
“當然虧了,你比我大八歲呢!誰知道你十八歲以前有沒有和哪個小美女在一起過……唔”
俊臉放大在眼前,十一的唇被堵住了。因爲她方才的話,單亦君狠狠的懲罰了她,差點吻得她透不過氣來。
“在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的舌頭咬掉!”單亦君惡狠狠的說着,滿滿都是威脅的味道。
十一縮了縮脖子,擡手摸了摸自己被吻得微微紅腫的唇,捋了捋舌頭:“我才不信!你肯定舍不得!”
說完,她扭頭不再看他,氣得單亦君面色時青時白。
忽的,十一又調頭回來,看着單亦君:“亦君,早上院長說的那件事,你怎麽看?”
“嗯?”單亦君愣了愣,爾後恍然。
早上吃飯的時候,林夕院長提起一件事情。說是在十一被單亦君領走以後幾個月,有人來打聽過十一的下落。
雖說并沒有指明說是十一,但是聽那人的描述的确是找十一。不過當時林夕礙于單亦君的身份,并沒有将十一的去向告訴那人,後來那人倒是把小時候經常欺負十一的那個男孩子領走了,再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你說,會不會是我的家人?”十一幽幽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