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月光透過鐵欄照進來,照在她的側臉上,如一塊無瑕的白玉。這是間獨立牢房,當娉婷郡主停止呼吸的刹那,數十名侍衛便強硬的将她跟寒紫羁押住,很快京兆尹便帶着捕快而來,什麽都不問,直接将她帶進了牢房。
餘辛夷閉着雙眼,回想着當時的情景:娉婷郡主當時突然暴斃而亡,完全沒有征兆,隻有嘴角流出的黑血可以證明,她中毒了。而她們用的是一樣的食物,飲的是一樣的茶,她沒有半點不對勁,隻有娉婷莫名其妙的中了毒,其中玄機還用猜測麽?肯定是故意爲之!怪不得,怪不得娉婷會突然邀她一見,怪不得娉婷從頭到尾臉上都充滿哀傷與歉疚,怪不得娉婷最後會突然催促自己離開,恐怕娉婷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吧。可惜,還是沒來得及。
娉婷明知道自己會死,卻絲毫沒有反抗,試問,這旬國之内還有什麽人能讓她堂堂一個郡主甘願去死呢?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餘辛夷忽然睜開眸,若流星般閃亮——旬後啊旬後,不惜犧牲娉婷郡主,隻爲殺她餘辛夷一人,也真算下足了本錢!自從被關進來,整整十二個時辰了,沒有任何人進來探望,連老管家跟寒紫都沒出現,隻能說明,那個人下定決心要弄死她,不給半點活路了。
讓她猜猜,下一步應該就是從長公主府裏搜出娉婷郡主所中的毒,緊接着蓋棺論定,判她死刑。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計謀,娉婷郡主是最無辜的犧牲者,而她,則是下一個。
旬後啊旬後,此刻你該是怎樣的心情呢?
正思緒中,一道粗魯的喊聲伴随着一隻常年髒污的碗毫不客氣的丢到她腳邊:“來來來,吃東西了。”
是一碗馊飯,上面還爬着幾隻蒼蠅,白白黃黃的灑了一半在地上。而扔碗的牢頭,則身胖體闊,滿臉橫肉上裝滿了輕視與鄙夷,居高臨下的看着餘辛夷。
“看什麽看?怎麽不吃啊?”牢頭揮起鞭子便虎虎生威的在鐵欄上抽了一下,一雙眼睛瞪得如牛頭馬面,“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敢嫌棄?這牢裏還沒有人敢跟我趙殺做對的人!”
餘辛夷面無表情的望着他,依然不動。
那牢頭覺得自己的威嚴遭受了損傷,一口痰吐在地上,眯起眼睛冷笑道:“呵!還牛氣起來了,告訴你!甭管你是千金貴女還是什麽縣主郡主,進了這牢房就甭想好好兒出去了!更何況——閻王要你三更死,你就拖不到五更,你這條命活不活得過今夜子時,還說不定呢!”說着他抖着一臉肥肉撸起袖子就要揮鞭子抽向餘辛夷。
餘辛夷目有寒星,袖裏的銀針不動聲色的滑出來。
忽然,一道意想不到的聲音沉聲阻止道:“大膽!豈敢對縣主無禮!”
那牢頭一回頭,看到來人立刻放下鞭子,冷汗涔涔的屈膝認錯:“小人魯莽,請将軍恕罪!”
來人擡了擡下巴,牢頭忙慌不疊的退下,隻見那道陰暗中修長的身影緩緩踏了出來,那張模糊的臉龐才得以在牆壁上豆大的燈火下,緩緩被看清。
季樊青?
餘辛夷在看清來人時,立即下意識的微皺了眉頭,怎麽來的會是他?這一天一夜中,她想過進來的第一個人可能會是誰,可能是落井下石的舞陽,也可能是宮裏送來白绫毒酒的太監,亦或者是聽到消息的扶蘇,唯獨沒想過會是季樊青。
這個她印象中,絕沒有過任何交集,可是每每卻用那樣複雜目光看她的人!
斂下心中的疑惑,餘辛夷換上一副淡淡的笑容:“多謝季先生出口相助,不知季先生深夜前來有何指教?”
季樊青一身墨袍,發頂一根墨玉簪束住,價值連城,雙手負立面帶微笑的走到牢籠最近處,目光下垂落在餘辛夷身上,不知是四周環境的緣故,整個人顯露出一絲與平時不同的陰暗感來:“縣主遭此大難,沒想到還能如此坦然淡定,真教樊青敬佩不已啊。”
話入耳中,餘辛夷微微訝異的挑了下眉,嘴角弧度更揚了幾分,看來有些隐藏至深的東西終于要忍不住了:“先生說笑了,現下重華深陷囹圄,且一介女子無力自救,除了等待結果還能做些什麽呢?就是不知,先生深夜造訪,又是何緣故,或者——是受何人所托呢?”tqR1
自她進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沒人能進得來,說明早就将這牢房封鎖了。季樊青卻恍若無人的進來了,說明這個季樊青,怕是早成了旬後的左膀右臂了。
季樊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也不躲藏,或者說他現在也不需要隐藏了,徑自笑道:“縣主果然是聰明人,就是不知道縣主聽沒聽過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還請賜教。”
季樊青喉底發出一聲冷哼,微微眯起眼望着被關在裏頭的餘辛夷,道:“你下毒毒殺了娉婷郡主,皇後娘娘可是聖怒之中,這下,就算是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你了,真是可惜。對了,皇後娘娘已經知曉,上次那場預言案,是你聯合二皇子主使的,東西南北那四樣玉碑也是你們布下的,娘娘極爲震怒。啧啧,兩案相加,恐怕縣主大好年華就要就此斬斷了。不過怪也隻能怪你——好好的路不走,偏偏故意走那彎路岔路!既然你自己做錯了選擇,事到如今,也怪不得旁人!”
餘辛夷啊餘辛夷!前前後後加起來幾世,我給過你多少機會?可惜你不珍惜,現在沒有了景夙言,沒有了任何保護,你還能如何翻天覆地?如何化險爲夷?如何置之死地而後生呢?我端看你自己如何把自己送上死路!也好讓我,盡情暢快暢快!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