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掌櫃剛應付了一幫子來尋歡作樂的纨绔子弟,鄙夷的笑了笑,慵懶的整整妝容,扭動如楊柳般纖細的腰肢,婀娜的登上樓梯。
一名丫鬟走過來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兩句。戚紅淚眸子閃了一下,揮手命丫鬟退下去,繼續牽起裙角登上樓梯,直至頂樓最西面無人打擾的房間,十根纖纖細指輕輕推開,走到簾幕之後,朝着簾幕後雙手負立的人影柔聲行禮道:“見過殿下。”
那道人影點了點頭,徐徐轉過來,露出那張曾經無比俊美,現在卻布滿疤痕的臉:“戚掌櫃不必客氣,請坐。”
戚紅淚一反平常的潑辣,垂眸肅然道:“殿下是我們老闆的朋友,便也是紅淚的老闆,不知殿下莅臨銷香樓有何吩咐?”
景夙言緩緩撥開簾幕,走到戚紅淚面前道:“那在下便厚顔再叨擾一番,煩請戚掌櫃幫我一個忙,幫我派人保護餘辛夷,另外,分一批人盯住季樊青。”
經過将近一個月的調查,他發現上次在獵場陷害餘辛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衛國公主的入幕之賓,季樊青季先生!
誰都想不到這位原本不受寵的侯門庶子,懦弱書生,竟在短短兩個月時間内換了個人似的,秉性全改,先是不顧書生顔面公主府自薦枕席,再巴着公主裙角由禦林軍百騎衛擢升神威軍都統,又屢建奇功,領兵鏟除密謀造反的武林侯與泰豪将軍,再次得到特升,已經爬上正二品官職。
所有人在背地裏議論,他是衛國公主入幕之賓,卑賤男寵,實在登不上台面。但是卻沒有人能否認,他的确非無能之輩。聽說在武林侯府抄家之時遭遇抵抗,他以無比果決而血腥的手段,将滿府七百四十二口人,包括才牙牙學語的侯爺庶子,一起砍下了頭顱,挂在陣前三天三夜,讓本就強弩之末的泰豪将軍最終忍受不住,舉兵投降,最後回京路上泰豪将軍自己都受刺激過重瘋瘋癫癫。這個角色的狠辣,實在讓人寒毛都要豎起來。
但是,更令他詫異的是,這樣一個原本跟辛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費盡心思設下陷阱險些将辛夷推入火坑,又花費巨大代價,将嫌疑推到舞陽公主頭上。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除非季樊青根本不是“季樊青”!那麽,他又會是誰?!
戚紅淚眼珠子轉了轉,心裏迅速計算出所需人手以及排布,應下道:“這件事我銷香樓應下了,殿下放心,紅淚定當竭力而爲。”
景夙言微微颔首道:“多謝戚掌櫃。”曾經俊美的皇子,雖然毀掉了一張絕世的容顔,然而舉止之間倜傥之氣仍未被掩蓋,令人賞心悅目。
“這是紅淚該做之事,殿下不必言謝。”戚紅淚紅色的唇抿了抿,遲疑道:“八殿下您爲郡主做了這麽多事,郡主她又不知道,這樣值得麽?爲什麽不直接告訴郡主?”
兩年前,她接受大老闆的任務,繼續以行商的名義離開鎏國,來到旬國。當踏出騰龍關走進沙漠時,她的馬車便被人攔下。那個攔她的人渾身是傷,一道紅褐色的傷痕貫穿手臂,還有鮮紅的血絲不停從傷口縫隙裏湧出來,明明是重傷,又因趕路太過着急,虛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死掉。這個人正是大家都以爲已經暴斃的八皇子——景夙言。
這就是爲什麽,餘辛夷當初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戚紅淚正巧出現,拉了她一把。這也是爲什麽,餘辛夷在旬國無所依傍,需要掩護的時候,銷香樓提供她一個處所。都是源自于一個人——景夙言。而這一切,餘辛夷從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裏,若是沒有人拆穿,将來也不知知曉。
自以爲心腸如鐵,男子爲狼的戚紅淚,看着這一切都忍不住有種看不下去的感覺。更何況,八皇子爲了救餘辛夷,竟然還——!
聽到戚紅淚的話,景夙言隻淺淺一笑,眼中漾起一抹寵溺,又夾着濃濃的無可奈何:“值得。這天下,隻有一個人值得我這麽做,那就是辛夷。”有些事自己知曉便可,又何必說出口呢?更何況,他現在這副模樣。
心底這幾日一直壓抑的噬咬疼痛,再次翻滾了上來,景夙言眉心猛地皺起,單手用力撐在牆壁上,嘴角竟有一抹鮮血溢了出來。
戚紅淚立刻焦急道:“八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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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辛夷在一陣心悸中醒過來,雙手用力的捂住心口發疼的地方,那裏酸酸的,疼疼的,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一塊似的,疼得她要喘不過氣來。
寒紫端了水盆進來,便看到餘辛夷雙眉緊鎖,蒼白的臉上布滿冷汗的模樣,立馬放下水盆沖過去道:“小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餘辛夷緩緩睜開雙眸,眼前寒紫的影響逐漸清晰,好半晌後才逐漸松開手道:“沒事了。剛才不知怎的,疼得渾身麻痹。”tqR1
寒紫不無擔憂道:“難道是那個毒又重新發作了?這一年多來,不是都停了麽?還是舞陽公主又出現了,她又陰險的給你下了毒?不行,我去找她!”
餘辛夷拉住她,搖搖頭道:“不是那種痛,感覺很奇怪……像是……算了,興許就是簡單的心悸罷了,這不已經好了?”剛才那痛太過玄妙,不是身體上的疼痛,而是來自更深處,仿佛自己某樣最珍貴的東西受到了傷害,難道他……
“真的?”寒紫懷疑的給餘辛夷檢查了半天,發現果真沒什麽問題,脈象也是平穩的,這才放了心。
服侍餘辛夷梳洗打扮,寒紫一邊絮絮叨叨道:“小姐,今兒個是陽邏城最有名的首飾鋪掌櫃來送首飾的日子,都是丞相爲了婚禮那日給您準備的,說是任您挑選,還有繡鞋,各種嫁衣款式什麽的也一并準備了,沒想到扶蘇丞相看起來冷冰冰的,心倒是極細的。”
餘辛夷無驚無喜道:“首飾你幫我選一兩件便罷了,嫁衣不需要準備,我有,就穿那件。”那是她今生最想穿上的嫁衣,她不會換。
寒紫咂了咂嘴,想說話又忍住道:“是,小姐。”手裏拿着梳子細心的幫餘辛夷挽了發,五指間墨發如水,觸手冰涼,寒紫又想起另一件要緊的事道,“小姐,我剛聽說另一件事——今天一大早宮裏頭傳出消息,說是卧病多年的武德帝,病情轉好了,很快就可能要處理國事了!”
武德帝病愈了?
餘辛夷心裏登時轉了幾個彎,武德帝病了多年,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好了,這大旬國怕是一場腥風血雨,真正要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