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辛夷對此并不驚訝,淡然的稍微收拾了下,準備進宮。
路上,寒紫悄聲道:“小姐,我娉婷郡主前幾天在相府門口淋雨等候,結果被淋病了,高燒不止,惹得旬後非常不快。小姐,此次宣你進宮,目的怕是不會太簡單呐。”
餘辛夷也知曉這件事,那位娉婷郡主向來是最得旬後喜愛的親侄女,幾年前起旬後就不斷暗示想将娉婷賜婚給扶蘇,奈何扶蘇一直不接。此番旬後因那預警之言,被束手腳,又動了想用聯姻拉攏扶蘇的念頭。沒想到扶蘇爲了躲避,竟斷然向她餘辛夷求了親。娉婷郡主得到消息便立即沖到相府門口,向扶蘇要個說法。無奈郎心似鐵,相府大門三天三夜都沒開,而娉婷也就等了三天三夜,直到暈倒在相府門前。不得不說,這娉婷郡主倒是個極直率倔強的姑娘。
娉婷受委屈是一方面,恐怕旬後更生氣的是,扶蘇竟然借用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縣主做擋箭牌,也不肯接自己送出去的橄榄枝,這讓她如何不震怒?可現階段,她不好拿扶蘇怎樣,就隻能拿餘辛夷開刀!
餘辛夷唇角帶笑,眼底斂過一束光芒。
從馬車上下來,剛進宮門便正巧遇到了赫連嘯的尊駕,赫連嘯滿臉得色與倨傲率着一幹随性騎着馬出宮門,侍衛太監們在一旁谄媚彎腰,顯然赫連嘯這陣子打壓了敵手,正出于春風得意之中。
見到餘辛夷,他挑了下眉勾唇道:“聽說,縣主與扶蘇丞相的好事将近了,小王就祝賀縣主了。”
面對這個短暫時期的盟友,餘辛夷着得宜的笑容行禮道:“多謝二皇子。”
赫連嘯墨藍色的瞳孔眯了眯,朝着餘辛夷靠近道:“說起來漱玉長公主還是我父皇的義妹,你我也算沾親帶故了,你大婚的那天我必定要去捧場的!”
餘辛夷低垂着頭,做出羞怯的模樣:“有二皇子莅臨,必定蓬荜生輝。”
赫連嘯大笑起來,抓緊缰繩一躍而下,彎下腰直靠近到餘辛夷身邊,面上帶着爽朗的笑,卻用隻有他們二人聽到的嘲諷的聲音道:“餘辛夷,你好大的能耐,騙我幫你編造了身份,現在又用這假身份去巴上扶蘇,你就不怕玩火自焚了?”
餘辛夷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微笑道:“起了火,用水滅了便是,怎麽會自焚呢?二殿下你放心,我早就說過你我之間沒有什麽必然的矛盾,你的目的是皇位,而我的目的是旬後,難道二殿下還沒看到我的誠意麽?”
赫連嘯想到,若不是餘辛夷将計就計,借用那四塊玉碑,排下這樣一場天羅地網的陷阱,困住旬後的手腳,他怎麽會在這麽短時間内翻身呢?赫連嘯仰起頭大笑起來:“哈哈哈!縣主還真是極風趣的妙人,話不多說,到時候本王一定攜厚禮恭賀新禧!”說着,他按住馬背一躍而上,帶着一幹随從們嚣張至極的出了宮門。
聽到馬蹄聲消失,餘辛夷才收回視線,繼續帶着得體的笑容随着太監引領踏上一塊塊厚重的黑色長磚。
她知道,赫連嘯剛才話說得不多,卻實打實的在試探她,試探她是不是有不臣之心,若是有,那給她創造了台階的赫連嘯,定然會毫不猶豫,立刻将彎刀橫于她脖頸之上。看來,不願看到她跟扶蘇結親的人,不隻是一波啊,想必暗中還有不少刀光劍影正瞄準在她背後。扶蘇啊扶蘇,你果然是不肯做賠本買賣的人!
通過一條條曲折回環的長磚路,方才到達長信宮。這裏的路看起來繁瑣曲折,但是隻要一看地圖便知道,這些繁雜的路線,正是爲守護長信宮創造的最好屏障,每個轉彎都有山石、花園爲障,隻要在每道門、每個拐角處設立數十名侍衛,便能将所有擅闖者殲滅其中。旬後的聰明才智,從來不隻是宮牆之内而已。
此次能暫時困住旬後,純屬僥幸。若不是那第一塊玉碑出現,某些人借機想除掉她,她也不可能情急之下,冒險的将禍水引到旬後身上!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那個處心積慮想陷害她的人呐!不過,毋庸置疑的是,旬後現在肯定注意到她,将來的路,怕是會更加艱難。
踏進長信宮,宮女掀開六層簾幕中的三層,望着最裏面那朦胧的身影,餘辛夷正準備屈膝行禮,一個巴掌突然迎面而來!
“你就是那個勾一引扶蘇的賤人?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
一聽那聲音,便是嚣張跋扈。
餘辛夷面上還未來得及作何表情,第一反應便是躲開。沒料到一擊未成,第二個巴掌便像條咬人的狗似的撲了過來。
寒紫立刻上前阻攔,強行制住了那隻手,手的主人動彈不得,咬牙切齒的開口大罵:“你是哪裏來的腌臜奴才?敢抓本郡主的手,瞎了你的狗眼!”
郡主?聽到這兩個字,寒紫皺了皺眉,未免生事放開那隻手,卻擋在餘辛夷面前向後退了三步,離那條瘋狗遠一點。
仔細一看,進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而絢爛的臉孔,而伴随那絢爛的,則是顯而易見的咄咄逼人,紅色的嘴唇張得極大,聲音尖銳道:“哼!知道怕了?那也沒用!果然什麽樣的奴才就有什麽樣的主子,奴才一副粗俗樣子,主子也穿得如此窮酸,本郡主今日一定要好好教你們,什麽叫規矩!來人,給我把她們按好了!”
随着她一聲令下,一幫子宮女太監果真聽命撲過來要按住餘辛夷主仆。tqR1
寒紫極力抵抗,可是又礙于這裏是皇宮,若是動了血光可不就是主動給旬後送把柄,好砍了她們?一時之間竟難以抵擋。
看着那些宮女太監将寒紫全然纏住,那位嚣張的郡主冷笑着,竟從發裏抽出根簪子,朝着餘辛夷不懷好意的逼近,餘辛夷握緊掌心的銀針,冷冷道:“怎麽,郡主是想犯大不敬之罪麽?這裏可是皇宮,還是皇後娘娘最喜愛的長信宮,郡主今日卻要在這裏行兇,到底居心何在!是想用血光之災,沖了娘娘跟陛下的龍顔鳳姿,讓陛下跟娘娘折壽麽?怪不得陛下近幾年龍體欠安,原來是郡主你故意作祟啊!”
一聽到這些,少女頓時有些慌了,兇狠道:“什麽大不敬,什麽血光之災,你胡說!你,你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你不老實。你就是用這張嘴迷惑丞相的吧?我這就來親自縫起你這張嘴!還有你這張勾一引男人的臉,我也一并毀了去!”
就在此時,一道威嚴端莊,又極其冷漠的聲音響起:“扶搖,你又淘氣了?”
轉頭便見,皇後的鳳鸾自外面緩緩被擡了進來,旬後一身華麗無比的鳳袍,額頭上明黃色的攢金抹額,最中間一粒碩大的東珠襯得皇後臉龐極爲華貴。
她臉上表情淡淡的,似乎絲毫沒有被最近的事情煩擾,望着少女的表情還帶着一抹淺笑,好像根本沒看到剛才扶搖郡主惡狠狠要拿簪子戳餘辛夷的模樣。
一見到旬後,扶搖郡主立刻撒嬌的撲了過去:“皇姨母,您看連個狗奴才都敢對我不敬,您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訓她。還有那個裝腔作勢的什麽破縣主,厚顔無恥的搶了姐姐的夫君,還敢在這裏大言不慚,皇姨母,您絕不能容了她!”
這扶搖不是旁人,正是娉婷郡主的親妹妹,亦是旬後寵愛的侄女之一。
鸾駕停下,在宮女的攙扶下旬後緩慢而優雅的走下來,倚在自己平素最喜愛的繡鳳金榻上,微微笑道:“哦?重華是這樣嗎?”
她含笑的眸子落在餘辛夷身上,看似很随和,隻是不經意一瞥,餘辛夷卻在裏面體會出很多,她微微低下頭行了個禮,不喜不怒道:“郡主說什麽,便是什麽。”
旬後看似在詢問餘辛夷,給她辯解的機會。但是如果她真的狀告了扶搖郡主,不僅顯得自己不寬容大度,還送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她是小小縣主,而扶搖卻是僅次于公主的郡主之尊,位份上便低一等。若是當衆數落扶搖的不是,便等同于以下犯上!
她算是感覺出來了,今天這場皇宮之行怕是舉步維艱啊!無數人正等着她秋後算賬呢!
扶搖郡主看她這副樣子,自以爲勝了一籌,窩在旬後懷裏嬌嗔又惡毒道:“皇姨母,你看她自己都承認了,那就賞她一百大闆,讓她好好反省反省吧!”
旬後慈眉善目的笑起來,親昵的拍拍她的腦袋道:“你啊,就是火爆脾性,怎麽說你都改不掉。重華的性子本宮是知曉的,最是溫柔謙遜的,怎麽可能主動冒犯你呢?怕是你故意逗人家玩才是真的。”
一場故意挑釁,甚至要劃花她的臉,卻被旬後輕飄飄一句“逗人家玩”揭了過去,餘辛夷心底無數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