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的地磚,即使是氣溫最高的八月,也冷如細密的針一根根刺進人骨子裏。餘辛夷已經在這裏跪等了足足一個時辰。而不遠處,衛國公主一言不發的端坐着,身後站着一身書生儒服的季樊青,臉上笑容的含義神鬼不知。
舞陽公主則站立在另一邊,一手按在鞭子的柄上,滿臉冷笑與殺意。身後醜奴如同一塊忠誠的木頭似的,了無生息的站在她身後。
偌大的長信宮,四周成千上百名侍衛與宮女太監,無數人或站或立,卻隻有她餘辛夷跪在最中央。餘辛夷忽然升起一股想笑的意思來,這多像啊,多像曾經無數次在鎏國皇宮裏她一人面對那些一根緊接着一根的明槍暗箭。隻是,那時候總有一個人心甘情願的擋她面前,護她保她,而現在,終于隻剩下她孤身一人。
但是怕什麽呢?
即便隻剩下她一個人,她餘辛夷從不知道“怕”字怎麽寫!該殺的人她一定會殺,該報的仇她赴湯蹈火也會報!她的命,在她自己沒有厭棄之前,沒有人能奪走!tqR1
等了整整一個時辰,雙腿完全麻痹,旬後的鸾駕才慢慢悠悠的到來。
一襲華麗的明黃色薄紗,上面繡着飛鳳的圖案,沿着鸾駕輕輕拖曳在地,坐在鸾駕上的旬後以手支頤,那微微飄舞的薄紗,就如同金鳳的翅膀,渲染出無以倫比的華貴與端莊,以及一種誰人都無法企及的高高在上。
旬後一出現,所有人立刻跪下行禮,哪怕是向來目中無人的衛國公主以及嚣張跋扈的舞陽都彎下了膝蓋。那是一種,長年累月,早已刻在骨子裏臣服的烙印。
旬後斜飛的鳳眼,慵懶的掃在衆人身上,最後集中到沉默無言的餘辛夷頭上,波瀾無驚的嘴角緩緩揚起一道幾近于無,可是又教人無法忽視的弧度。
隻是那麽淡淡的表情,悄無聲息,卻讓在場人産生一種被重重的山石壓在脊背上的膽寒之感,喘不過氣來。
直到很多人額頭、後背都滲出冷汗來,旬後才緩緩擡了下手,啓唇道:“一塊玉璧,也值得你們如此興師動衆?”
詢問的口吻,卻讓人完全捉摸不清她的态度。
她一開口,身上的壓力終于小了些,舞陽立刻不服氣的大聲道:“母後,這哪裏是一塊尋常玉璧,這可是警示我們國出妖孽,将要亂世的玉璧!是上蒼降下的預言,正如同曆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一樣。而這要霍亂我們大旬,竊取父皇母後天下的妖孽,正在跪在您面前,所謂的重華縣主!母後,您可千萬不能放過她,讓她有機會爲禍我大旬數百年基業!”
“哦?”旬後發出略略驚訝的口吻,細長的鳳眼移到沉默不言,看不清面容的餘辛夷身上,“竟然有這樣的事。那麽,重華,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才好呢?”
一句簡而又簡的話,已經完全暴露出旬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