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嘯的馬車在尚書府外足足等候了一個時辰,也沒見餘辛夷派人出來回應,他臉上表情越來越冷,直到尚書府的大門終于慢悠悠的打開。
赫連嘯嘴角邪邪的勾起,藍色妖異的眼睛裏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但是在看到出來的人,并不是設想中的餘辛夷,隻是她的婢女,目光倏然冷下去:“你家辛夷小姐呢?”
白芷帶着丫鬟悠悠然的走出大門,朝着赫連嘯行了個淺禮,微笑道:“赫連皇子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受了風寒之症,太醫吩咐任何外人都是不能輕易見的,尤其是一些來曆不明的赤腳大夫。”
一句話聽似說得溫婉和氣,但是耳尖的個個聽出來,這話分明是當衆打赫連嘯的臉。赫連嘯的侍衛忍不住要拔劍,被赫連嘯攔住,沉着一張臉孔似笑非笑:“繼續說下去!”
白芷絲毫不管赫連嘯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甜甜笑道:“另外,我家小姐雖說患的不是大病,但總歸帶着些病氣的,赫連皇子您可是遠道而來的貴客,爲防這病氣沖撞了您影響咱們兩國的友好關系,所以小姐特意奴婢特意替你準備一份禮物。”
聽到禮物,赫連嘯臉色終于才好看了些,卻見白芷雙眸靈動的一轉,朝着身後兩名丫鬟輕輕擊掌,笑容裏充滿狡黠:“秀兒、雅兒,還不快把小姐爲赫連皇子精心準備的禮物,呈上來?”
身後兩名丫鬟立即上前:“是!”
話音剛落,就在赫連嘯及屬下們好奇的刹那,隻見那兩名丫鬟忽然從身後舉起一隻精緻的小盆,然後合力猛地向赫連嘯潑來,竟帶着濃重的腥臭味!
赫連嘯連忙躲避,但是實在是意料之外,根本來不及躲。侍衛們吓得驚叫:“殿下!”隻見原本俊美倜傥的赫連二皇子,竟然被當衆潑了半身的雞血,濺得腳上、衣衫上滿是血紅,狼狽不堪!
赫連嘯頂着滿身血腥,一雙眼睛點滿怒火,臉上肌肉不斷顫動,再維持不住滿身貴氣怒火中燒道:“你們尚書府是什麽意思,竟敢對本王如此無禮!”
從來,還從來沒有女人敢對他如此!她餘辛夷是第一個,竟然敢衆人的面如此羞辱于他,好一個餘辛夷,她簡直好極了!
白芷卻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心裏樂不可支,面上卻表現得極爲詫異道:“赫連皇子這話是什麽意思?您不是誤會了什麽吧,這雞血裏加了最極品的黑墨及朱砂,在我們鎏國,這幾樣東西都是具有辟邪去煞的功效,最是能躲病氣保安康的。我們小姐精心爲您準備了這份禮物,您不承情就算了,還誤會我家小姐,簡直讓我家小姐傷心呐。”
聽着她一張嘴竟然颠倒黑白,赫連嘯眼眸發黑,雙拳用力捏緊咯咯作響,半晌後所有憤怒壓制下去,最後化爲看似爽朗的大笑:“原來是小王不懂貴國禮節誤會了,這個情,在下承了!”
白芷這才放下心道:“那就好,我這就去回我家小姐,您很喜歡這份禮物,下次再見到您,奴婢再爲您準備一份。”說着,帶着滿臉的驕傲笑意,重新關上大門彙報戰果去。
“來人,回驿站!”赫連嘯望着合上的大門,笑容頓時冷下,用力将手中白玉扳指“砰”的捏得粉碎,落在地上化爲齑粉。
回到驿站換下身上血污的衣服,旁邊舞陽公主用力将手中茶盞碰在小幾上,義憤填膺道:“這個餘辛夷實在太不識擡舉,皇兄您是怎樣的身份,竟然一次又一次的被她羞辱,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舞陽公主看似句句在爲赫連嘯打抱不平,但是仔細一聽,其實是在故意挑起赫連嘯的怒火,惹他沖冠之下對餘辛夷下狠手。
赫連嘯擡起頭,似笑非笑道:“既然皇妹如此替我打抱不平,不如幫你皇兄我一把,把她拿下?”
被當面揭穿心裏的小算計,舞陽公主臉色微微尴尬,撅起嘴來撒嬌道:“那餘辛夷着實陰險狡詐,我前兩次都在她手裏吃虧,皇兄你可千萬不能被她的僞裝蠱惑啊。你看,景北樓原先想借你的手除掉餘辛夷,卻被餘辛夷反砍一刀落在現在下場,依我看,這個女人就是個鬼怪!”想起前兩次的狼狽,舞陽公主心頭便滴毒。
赫連嘯笑容發冷:“你所說的我自然知曉。至于跟景北樓的合作,本就是順道而已,不足破壞我原來的計劃,至于餘辛夷,我勢在必得!”
在與景北樓合作之初,他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小小女子怎麽可能讓景北樓那般頭疼,無從下手。在他眼裏,女人終究是女人,就算本事再大也不過是些搬不上台面的小算計,小把戲罷了。直到現在他必須承認,他小看她了。他在鎏國安插了不少勢力,逐漸知曉餘辛夷這種女子,絕不是她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柔弱簡單,相反她心思狡詐,手段更是陰謀詭谲到連很多男人都自歎不如!景北樓被逼到如今的下場,失去所有勢力,狼狽得像條狗一樣,全是出自她的手筆!
如果之前隻是單純的覺得她有可利用之處,今日她的舉動則完全撩起了他的征服欲,他赫連嘯在女人中馳騁多年,從沒有失利的時候,隻在她餘辛夷身上接二連三的碰冷釘。赫連嘯隻要一想到餘辛夷那雙冷若冰霜,如利劍般看透一切的眼,渾身血液便滾滾燃起!若是旁的庸脂俗粉,他往往玩過之後就丢,而餘辛夷這個與衆不同的挑戰,他偏偏還就接下了!
原以爲赫連嘯受到潑血恥辱,定然懷恨在心再不來招惹,沒想到突然改了性子,日日在尚書府外等候,一等竟然等了整整三日,就算白芷冷言冷語也不怒,反而笑臉相迎。不僅如此,還不斷送來世間難得一見的奇珍異寶,無論是傳說中龜茲國王後皇冠上的月光寶石,還是萬仞懸崖邊千年結一朵的蘭陵花,亦或者是餘辛夷最喜愛的甜點、奶糕,他都不厭其煩的一一送到餘辛夷面前。三日後,京城開始傳聞旬國二皇子對光華郡主情根深種,每日尚書府外癡心等候,即使遭遇冷臉也不放棄,堪稱四國第一情癡。
這種種舉動情真意切,若是餘辛夷不知曉他豺狼般的真面目,簡直要像京城其他閨閣小女,被他“誠心”打動,虜獲芳心了。
同樣,另一種聲音也開始喧嚣,說餘辛夷既然被許配給精彩絕豔的八皇子,怎麽又去招惹旬國二皇子,簡直不知廉恥。一時間,各種傳聞甚嚣塵上。
白芷、寒紫知曉赫連嘯這種行爲簡直敗壞小姐名聲,然而餘辛夷絲毫不在意似的,每日依然練字繡花,偶爾逗逗黏糊的湯團。
景夙言最近又來了新的花招,每日都派一隻肥嘟嘟的白鴿過來傳信,信鴿腳上綁着一首詩詞,每天輪番換,全是甜言蜜語的情詩,看得白芷她們直掉雞皮疙瘩。餘辛夷對這種幼稚的行爲簡直沒脾氣,可白芷還是發現自己小姐雖然不假顔色,但還是每張字條都仔細的放進一隻錦盒裏,收得好好的。
幾日後,傳來三皇子與丞相家李小姐訂婚納吉的消息,剛巧李丞相五十大壽,于是大肆操辦,實則是慶祝與三皇子聯姻,朝中各種又再次風雲變幻。餘家自然在受邀行列,老夫人這兩日身子乏便沒去,女眷裏隻令餘辛夷領着府中其餘幾位小姐出席。老夫人的意思,明琪、明珠都到了适婚的年紀,趁着這些機會也該相相人家。
已入冬月,相府裏卻沒見幾分冬日寒氣,反而院子裏牡丹盛放,百草蔥茏,整個府裏也似籠着暖氣似的,并不嫌冷,能在冬日裏做到如此端的是大手筆。不少賓客都爲此驚異,餘辛夷瞥了一眼笑笑,不着一詞。
帶着明琪、明珠入席的時候,餘辛夷目光一閃,忽然看到假山旁的角落裏,景北樓一人占了整桌席位飲酒作樂。
雖然仍是從前那個俊美的四皇子,但是整個人氣質完全變了,像是脫胎換骨,從前儒雅内斂的其實完全脫去,徹底成了另一個人。
隻見景北樓衣冠不整的坐在角落裏,一手捧着酒壺往嘴裏灌,一邊放肆的調笑着懷裏坐着的窈窕佳人,女子容貌豔麗,穿着袒露,絲毫不介意自己兩層薄紗下隐約露出的美妙身軀。景北樓一邊喝酒,手一邊在女子纖細的腰肢上肆意撫弄,惹得那女子微喘嬌笑着,直往他懷裏撲。景北樓享受着美酒佳人,發出放肆的大笑。
在場不少達官貴人認出,這個女子正是清歡樓的頭牌,豔名遠播的花魁娘子。
景北樓如此狂浪的行爲,惹得在場所有賓客都蹙眉鄙夷,原本就極爲尊崇禮法的敬老王爺,差點要瞪着眼一拐杖抽過去。景北樓卻絲毫不介意,反而越來越張狂,仿佛要将從前少享的樂全都補回來!
有些經過的貴胄們望着景北樓,低聲交談,看來四皇子真成了再扶不起來的阿鬥。
餘辛夷将這些都納入耳中,目光卻沉沉的打量在景北樓身上,景北樓似乎有所感,回過頭瞥了餘辛夷一眼,再沒有往常的犀利與沉冷,隻是醉醺醺的一笑,似乎根本沒認出餘辛夷,繼續跟懷中花魁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