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感受到了女賓區的注視,赫連嘯突然回過頭掃了女賓區一眼,在某個座位上稍稍停留了下,露出一抹莫測的笑容……
不得不說,赫連嘯是極俊美的男子,一張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孔,輪廓很深,兩道濃黑的劍眉壓在深深的眼窩上,高挺筆直的鼻梁和氣質剛毅的嘴唇無一不顯出勃勃的英氣。他身上穿着旬國皇室最爲推崇的玄色暗金長袍,上面鑲滿金銀片飾和珠寶玉石,長長的黑發以一根黑色絲帶随意的紮起,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幽深的眼睛透着一層墨藍顯得格外醒目。
在場的少女們哪裏接觸過這樣直白的目光,紛紛羞怯的低下頭去,一邊惱怒他的無禮,然而又忍不住悄悄的擡頭偷看一眼。然而赫連嘯的目光卻直接錯過了她們,在掠過某點的刹那,那雙帶着邪氣的眼睛陡然停住,迸發出一道邪意的光,如同在蒼原上巡視的狼突然捕捉到了獵物!
對上這目光,餘辛夷不悅的略皺了下眉,這位二皇子也太放肆了,就在金殿之上敢用這樣赤/裸的目光對一個女子如此審視,即便風俗習慣不同,但在當朝皇帝與文武百官面前如此,好像已經當場要把餘辛夷捕入囊中了!
景夙言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俊逸的眉立刻皺起,冷冷的望着對方。
赫連嘯臉上揚起一道狂放而邪佞的笑,揮起手擊掌三聲,朝着殿外朗聲道:“舞陽,還不快将我們的禮物進獻給鎏國的陛下!”
在場衆人心裏咯噔一聲,冷不丁吃了一驚,舞陽?難不成是之前的……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之中,隻見殿外一身紅衣的美人手中舉着一隻精緻的鑲金黑檀木盒走進殿内,臉上帶着最柔美的笑容,絲毫看不到從前的刁蠻任性,完全一副皇家之女的嬌貴溫柔。餘辛夷擡起頭的刹那,似乎與舞陽的目光對視了一眼,但似乎又是錯覺,餘辛夷心頭微微一動。
舞陽公主纖細十指将黑檀木盒打開,道:“這是我們旬國獨有的雪蓮聖花,是我旬國最貴重的珍寶,現在舞陽代替父皇謹獻給陛下您,望陛下笑納。”
當盒子打開的刹那,所有人都暗暗驚抽了一下,雪蓮,這裏面晶瑩似冰雪的花朵便是那傳說中的雪蓮花?這話傳說隻有在旬國的天山之極才會生長,十年才長一片葉,百年才開一朵花,但若是不幸遇到暴風雪恐怕幾百年才能開放,這雪蓮花雖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卻傳說能延長十年壽命,各國皇室争相渴求的珍寶,沒想到旬國皇帝這次竟然如此大方,實在是出人意料!而文帝的目光集中在那朵雪蓮上,差點忍不住當即步下玉階親自去看!
赫連嘯眼睛裏飄過一絲嘲諷,面上卻豪放的朗聲大笑道:“陛下,這是我們旬國此次締結盟約的一點小意思,還請您笑納!”tqR1
“結盟?”聽到這兩個字,文帝的面色立馬微妙起來,淡淡道,“哦?二皇子所說的兩國邊境互相通商的盟約,朕倒聽聞旬國邊境近日并不太安穩,屢次有流兵到我鎏國邊關尋釁滋事,鬧得甚不愉快,甚至多次尋釁滋事強搶錢财,損害鎏國百姓的利益,這樣的情況下二皇子如何保證這條盟約能進行下去?”這條盟約正是之前舞陽出使鎏國所攜帶而來的,兩國互相通商這條盟約看似互惠互利,百利而無一害,鎏國沒有理由不答應,但是春獵盛宴上舞陽公主的所作所爲實在惹惱了文帝,當場便拒絕了盟約。表面上的确如此,然而真實情況卻是文帝得到消息旬國皇帝病重,旬國國内黨派争鬥異常嚴重,幾位皇子鬥到你死我活的程度,這個時候旬國不啻一場渾水,即便有利益在前也不蹚爲妙。
隻是沒想到不到半年這場争鬥就逐漸銷聲匿迹,而最後占得先機的竟然是原先名不見經傳的二皇子赫連嘯,這位生母乃别國戰俘,地位不比宮裏的太監高多少的二皇子,毫無母族依傍竟然拔得了頭籌,實在讓人不得不驚歎。
赫連嘯不慌不忙道:“此事小王近日才有所耳聞,這些流兵乃是軍營裏私逃的逃兵,如同貴國一般,再優秀精良的軍隊裏也難免會有些混入些魚目,這些流兵我國已經派軍隊鎮壓,若是抓到後定然嚴懲不赦!”
餘辛夷聽到這番話,卻冷然失笑:這位二皇子說的還真是義正言辭啊,乍一聽似乎已經保證會處理此事,但是再細細一思量并不能聽出,他根本什麽都沒保證,抓到後定然嚴懲不貸,那麽如果沒抓到呢?看來這位二皇子,絕不如表面上那樣豪爽,反而狡猾至極!
隻是赫連嘯跟舞陽突然毫不征兆的出使鎏國,到底所爲何事?餘辛夷的目光在整個大殿所有人臉上掃視了一圈,忽然覺得一絲微妙的詭谲,冥冥中感覺到,似乎有什麽在暗處悄悄醞釀着,正在籌劃一場暴風驟雨,而他們的目标,就是她!
文帝顯然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微微皺了下眉道:“這些流兵并非一般草寇,而是經過嚴密的訓練,且極精通地形,若是三年五載都沒有抓住又當如何處置?如此,又如何讓朕放下心來與貴國結盟呢?”
赫連嘯似乎爲難的皺起俊朗的眉,思忖道:“這……小王隻能盡力而爲,不知貴國又有什麽好的建議?”
就在這個時候,景夙言站起身道:“這是你旬國的國事,又如何讓我們鎏國插手?既然二皇子有心來結盟,自然要拿出一些誠意是不是?”
赫連嘯深藍色妖異的眼睛像鷹隼一樣釘在景夙言身上,略略擡起粗眉笑道:“八殿下想要什麽誠意?”
景夙言勾起唇徐徐道:“自然是保證三個月之内,将邊境的流兵賊寇全部抓起來嚴加懲處,若是往後再有流兵破壞你我兩國的互市,那便隻能停止盟約,重關大門!小王以爲,貴國兵力強盛,應該不會連這些小股流兵都清理不了吧?那可真是損了你旬國的威嚴!”
四目相對間,仿佛有刀光劍影閃過,又似乎隻是錯覺。赫連嘯墨藍色的眼睛似乎有什麽劃過,像刀劍那麽犀利陰冷,但随即又擡起頭朗聲大笑起來:“好好好!既然八殿下如此擡愛,那小王豈有辜負的道理,自然是竭盡全力清剿流兵,絕不影響你我兩國的建交,皇帝陛下您以爲如何?”
皇帝顯然極爲滿意,道:“此事對你我兩國百姓都有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赫連嘯跟舞陽公主一齊向皇帝敬酒,皇帝被吹捧得龍顔大悅,哈哈大笑起來。看見皇帝臉上露出悅色,其他人臉上也露出應景的笑容。皇子席裏景北樓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睑,然後徐徐擡起眼望向某個方向,發出一道無聲卻極爲駭人的冷笑。
不多時,衆人便開始互相離開自己的座位敬酒,大殿内變得無比的熱鬧。餘辛夷靜靜望着,顯然并不感興趣,就在這時候,突然一個人影閃到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眼前的視線。
看到面前這張臉,餘辛夷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這人怎麽突然站到自己面前來了?簡直肆無忌憚!她猜得果然沒錯,這人絕對是有備而來,不過他到底想要做什麽呢?雖然還沒猜透,但有一點絕對沒錯,那就是沒安好心!
“你就是光華郡主?”赫連嘯的臉上沒有驚訝,仿佛早已認識餘辛夷,他眼裏閃着熱烈的光芒道,“小王久仰你的芳名,敬你一杯。”
餘辛夷望了那酒杯一眼,又忘了那遞過酒杯的那隻手,曬成古銅色的手背極爲有力,隻是袖子若再往下滑落一寸便能隐隐看見那裏面一道微弱的銀光,仿佛某種兵器!餘辛夷淡漠疏離的說道:“我不會喝酒。”
赫連嘯在旬國飽受女子們的追捧,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竟然無視他的存在,甚至有當衆讓他下不來台的嫌疑,此時他并沒有覺得不悅,反而有種新奇:“我們旬國是灑脫豪爽的國家,有人敬酒必定回敬,否則便是看不起對方,怎麽,難道光華郡主看不起小王不成?”
多虧了他這張優秀的皮囊,即使這話裏半帶脅迫,也讓人不自覺的忽略掉,不少少女們已經忍不住目光直往這裏掃過來,心裏打起小九九,這位二皇子現在在旬國風頭正勁,保不齊将來他就是旬國的皇,且長着這樣一張俊美的臉,還有着這樣爽朗的性格。少女們紛紛期盼着,若是赫連嘯敬酒的對象是自己該有多好。然而餘辛夷卻絲毫不買賬,淡淡擡起眉,絲毫不掩飾眼底深重的嘲諷,道:“怎麽,逼一個不會喝酒的女子去飲酒,這便是你們旬國人的胸懷與禮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