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所有人都詫異的望向她,餘辛夷目光在床/上昏迷的景夙言身上流連了片刻,隻見平素俊朗似神祗般的男子此刻雙眉緊蹙的閉着眼睛,總是勾着一抹不羁笑容的嘴唇也看不出一點血色,而他白色的亵衣上,一團一團的濃黑鮮血不停從傷口泅出,再泅出,似乎要将他整個人浸泡其中。
餘辛夷紅唇抿了抿,當即回過頭對着灰衣道:“拔出來的那根箭在哪裏?”
灰衣愣了愣,反應過來餘辛夷說的是那根淬了毒的從主子胸口拔出的箭,詫異說道:“郡主,您要……”郡主要那根箭作何?
餘辛夷的眸冷凝如冰:“你不需要問,給我!”現在時間所剩不多,她沒空解釋!
大夫事先反應過來,将那根仍然沾着血,殘留着劇毒的箭交到餘辛夷手中,可他也不知曉這位郡主到底想做什麽。tqR1
餘辛夷接過那支箭,目光厲了厲,瞬間咬住牙握住箭,竟然用力刺向自己的左手臂!
“主子,你這是幹什麽!”
“郡主!”
幾聲驚喊立刻發出,滿屋子的人全部都驚呆了,餘辛夷到底想做什麽!這箭上的毒還未祛除,即便是那些帶毒的血都會讓人中毒!她瘋了不成!
餘辛夷卻絲毫不理會他們,緊咬着貝齒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手臂被箭刺中,劃出一道慘烈的傷口,鮮紅的血争先恐後的湧出來,随即變黑!餘辛夷嘴唇白了白,額頭上布滿珍珠般細密而疼痛的汗珠,她狠狠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朝大夫伸手道:“快!解……藥!”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般讓人心髒劇烈震撼,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郡主竟然是拿自己爲殿下試解藥!哪怕見多了生死,大夫此刻也被餘辛夷的行爲震撼了,手顫了兩下立刻恢複冷靜,将那解藥先敷在她的傷口上。
時間過得很慢,似乎又很快,一刻鍾後親眼看着這道傷口上的黑血逐漸變紅,大夫立即解開景夙言的紗布,将剩下所有的解藥全部敷在他傷口之上!當做完這一切,全有人都深深呼出一口氣!
寒紫立即握起餘辛夷受傷的手臂,顫聲道:“小姐,我給您包紮一下。”
餘辛夷擡起手讓她簡易給自己包紮了一下,卻見到灰衣爲首幾名暗衛齊齊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道:“郡主!從今日起,我等十二明衛二十四名暗衛定護郡主周全!”
餘辛夷淡淡瞥了他們一眼,道:“起來,我并沒有救你們主子,隻是他替我擋箭,我還他一命,相互扯平。”
然而暗衛們卻堅持不起,經過今晚他們卻信服,這位口中無情的光華郡主,心中絕非如此!
餘辛夷不理會這些暗衛,轉身進房道:“大夫,情況如何?”
大夫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道:“解藥敷上後血已經逐漸止住,黑血也悉數清理幹淨,現在需要靜養,且此傷貫穿肺腑,不能動一分一毫,否則很可能再撕裂,更忌碰水,恐怕要修養十日以上才可走動。”
這麽說,景夙言這條命,保住了!餘辛夷緩緩點頭,道:“有勞大夫,寒紫,請大夫下去休息。”
寒紫立即将大夫請出去休息,屋子裏其他丫鬟都不是笨人,見狀立刻退了出去,在門外候着。
外面天已近卯時,可即便此時,餘辛夷仍然不覺得累,仿佛有一座山壓在她心頭上,隻要景夙言不睜開眼睛,那座大山便不會移開。看着景夙言腰腹之上、肩膀上兩道傷口,餘辛夷隻覺得此刻仍心有餘悸,當一切塵埃落定她才終于有空回想,今晚發生的一切。她知道自己被撼動了,當景夙言明知道自己會中箭,卻還沖過來救她的那一刻,她那顆原以爲冰冷無情的心髒完完全全的被撼動了!
經過前世背叛,她決心再也不信這世上情愛。景夙言的出現卻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前一世印象之中甚至沒見過這位八皇子幾面,印象中這位風流倜傥,甚至風流不羁的閑散王爺從未有過太多的存在感,當時的她如同那夏夜中瞎了眼的飛蛾撲着景北樓這團烈火,哪怕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她爲了能配得上他,深夜挑燈夜讀;爲了能幫助他,不惜一件件的學會曾經自己最厭惡的手段、心術;知道他喜歡觀賞舞蹈,她将自己一人關在屋中跳破了腳尖;得知他陣前染上疫病,她衣不解帶在他床邊照顧他,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爲了幫助他鏟除對手,她甘願服下毒藥……
前世的她,将所有的愛全部都耗盡在一個沒有心的人身上,臨死之前她發過毒誓,再不将心交付出去!隻是,她沒料到前世與她從無交集的男子竟然會以這樣的姿态,擅自闖進她的生命之中。誰讓他擅做主張在護國寺放下漫天煙火?誰讓他替她擋箭?誰讓他輕易決定她的生死?誰讓他一次又一次的自作多情!她不需要!她不需要!她什麽都不需要!
景夙言,你逼人太甚!
此時此刻,餘辛夷幾乎是惱怒的!惱怒得恨不得立刻狠狠咬他一口,撕下他一整塊皮肉!
然而此刻,床上的男子那薄薄的唇裏不停瀉出兩個字:“辛夷……”緊皺的眉心裏盈滿的不是别的,而是擔憂。
餘辛夷的眸緩緩閉起……
景夙言陡然驚醒之時,額頭滿是冰冷的汗珠,一陣劇烈的疼痛立即湧上來,撕心裂肺般,讓他立即皺緊了眉頭,渾身緊繃。
卻聽到身旁一道如珠玉般淡卻絲毫不覺得冷的聲音,徐徐道:“放松些,我幫你換藥,你傷口未愈合,大夫交代兩個時辰必須換一次,否則傷口可能會潰爛。”
景夙言趁着清晨的日光,正看到距離自己兩尺之内那雙黑白分明的眸,有些不信道:“辛夷爲我換藥……難道我在做夢?那這夢也太美好了。”他不自覺的擡起上身,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頰,可還沒觸碰到,身上兩處傷口同時襲來撕裂的疼痛,讓他登時疼得額頭滾滿汗珠。
餘辛夷立即呵斥道:“不準動!你不想要命了麽!”她好不容易守着他清醒過來,他又發什麽瘋癫?若是不小心扯到裂傷口,隻會讓傷勢加重!
景夙言在訓斥中,緩緩躺下,眨了眨那雙依舊亮得吓人的墨眸,幾近呢喃道:“辛夷真的是你……”然後又徐徐扁起嘴唇吐出幾個字,“辛夷,我疼……”
這樣無辜又可憐的語調,世間怕是任何一個女子都難以抵抗,然而餘辛夷卻額頭緊了緊,闆着臉孔用力紮緊傷口,在景夙言的痛呼聲中威脅道:“若是你再随意動彈,我會讓你更疼!”
卻見到景夙言渾身繃緊,緊咬的齒縫中瀉出幾絲難得的痛呼,餘辛夷忙查看傷口,皺眉道:“你忍忍,傷口一定要包紮緊,否則不利于你的傷口愈合。你若痛得厲害我去向大夫尋一味鎮痛藥來。”說罷立刻轉身要走。
手腕上卻突然一陣大力,将她猛地拉回。在餘辛夷驚詫的目光中,景夙言撐起上半身,将她無賴的半環在懷中。他眨了眨眸子,璀璨的眸中盈滿笑意,用那隻完好的手指着自己的唇道:“你親親我,就不疼了。”
餘辛夷額頭一青,立即明白過來自己被戲耍了,眸中燃起一團烈火,用力推開他的手臂,冷笑道:“看來八殿下興緻好得很,想必已經恢複大半,那我便回了!”
景夙言知道自己惹怒了餘辛夷,當即認錯耍賴道:“辛夷,我現在是傷患,你就忍心這麽丢下我麽?”一邊說,一邊竟然把那顆俊美的頭顱靠在她的肩膀上,死也不松開,一邊輕嗅着她身上醉人的馨香,如玉的俊顔上如春風拂面,像足了一隻偷了腥的貓。
半抱在懷中的人兒,薄薄的質料若有若無的勾勒出纖曼的曲線,玲珑有緻。景夙言迷離的眸光很快的便隴上了一層雲霧,看着餘辛夷,隻感覺一陣心海蕩漾,不能自己。
“松手!”放在她腰間的手就跟一塊烙鐵似的,讓她整個人如同火燒火燎。難受之極。餘辛夷不隻是用咬牙啓齒可以形容了。這個人到底有沒有自己受傷的自覺!
景夙言卻我行我素,甚至有些無賴道:“不放。放了你就要跑,跑了我就會追,到時候撕裂傷口你可不能責備我。”絲毫不覺得拿自己爲要挾,有半分的可恥。
這人是賴定了,知曉憑着自己受傷,她定不會真的動手。餘辛夷牙齒磨了磨,猛的出腿,去踢景夙言的下盤!
景夙言心中一寒,立即擡腿抵住她踢過來的腿,一手心有餘悸的握住她的手臂,心中暗歎,剛才還好避得及時,她真的要他斷子絕孫麽?真狠!然而刹那間,卻發現餘辛夷的眉心微微動了一下,本是極小的一個動作,卻被景夙言敏銳的捕捉到,立刻捉住她的手,掀開她的衣袖看到她右手臂上纏着的紗布,眸中閃過一絲冷芒與殺氣:“你手臂上是怎麽回事?溫長恨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