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衆人認爲她心虛,就算她是清白的,就算有人出面保她!也于事無補,常言道:三人成虎!到時候就算她沒偷,别人也會認爲,她偷了!
正在此時,景夙言起身,淺笑道:“爲了一支钗,搜餘大小姐的身,怕是于理不合吧。”餘惜月卻盈盈一拜,感慨道:“八皇子殿下,臣女也相信家姐定不會做此不堪之事,隻是,就算咱們都相信,但一言恐難以服衆,若傳出府外,于家姐那才是真正的不好呢。”她目光隐隐落在景浩天身上。
景浩天心中一動,已經忍不住開口道:“是啊,若是沒偷,那就大大方方讓人搜一下身,自可證明清白,這般躲閃,倒讓人懷疑了。餘大小姐應該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物吧?”這個未來側妃他本就不喜,現下巴不得找機會落井下石,好擺脫這門婚事!
景夙言眼睑微微壓下,眼底閃過一絲冰涼殺意,他這個看似精明,實則無比愚蠢的五皇兄,似乎,不能留了!五皇子,餘辛夷谕旨賜婚的未婚夫,都這般說了,旁人哪還有插嘴的道理?
餘辛夷對着景浩天冷冷一掃:還真是癡情啊!這個時候,他還惦念着餘惜月,念念不忘!活該成爲她的墊腳石!
沉默,沉默,在核心中的幾人都沉默下來。餘辛夷捏緊了手心,拒絕被搜,便是被口水淹沒,若是接受,那麽當這支钗落下的時刻,便是她的死期!隻有周圍旁觀的衆人眼神相交,對着餘辛夷指指點點,議論聲越來越大!不少人簡直已經認定,就是餘辛夷!
溫氏拉了拉餘懷遠的衣袖,喚道:“老爺……”餘懷遠的眉皺到極頂,半晌後徐徐道:“辛夷,你就站出來,被簡單搜一下吧,也好證明咱們餘府的清白。”
餘府的,清白。這麽幾個字,就像一座山般壓在她肩頭,竟是逼她不得不從了!否則便是置餘家清譽于不顧!她這個父親,時時刻刻在意的隻有餘家!隻有她自己!
餘辛夷掃了在場衆人一眼,将溫家所有人的臉孔都深深刻入心裏,冷然一笑道:“好!”餘惜月是第一個驚喜的!“好”,她竟說了“好”!真是太好了!等會兒,她就好好看着,餘辛夷這個賤人是怎麽死的!
溫老夫人跟溫氏對了個眼神,眸中也盡是陰險笑意。東西已經放在她身上,隻要一搜出來,等會兒便讓她死得好看!老夫人有些驚訝與疼惜:“辛夷你……”
餘辛夷微笑轉身,徐徐向老夫人行了一禮道:“辛夷爲自證清白,甘願被搜身,隻是在場這麽多賓客,若辛夷當場被搜,往後便沒法做人了,還請老夫人派幾個媽媽跟辛夷一同進裏屋。”
溫氏仿佛等不及道:“那是自然的,孫媽媽,你帶幾個丫鬟進去陪大小姐。”餘辛夷朝她淺淺一瞥,道:“請老夫人身邊的竹心姐姐也一同進去,以做證人。”老夫人尋思着,這樣也好,竹心是她的親信,絕做不得假。
于是孫媽媽,竹心,以及溫老夫人身邊的徐媽媽簇擁着餘辛夷進了裏屋。溫氏看着餘辛夷離去的背影,臉上扯出一抹極陰冷的僵笑:現在還想着翻身,等會兒,你哭都哭不出來!
偌大的花園,每個人頭上都像上了一個緊箍咒,不停的念,念,焦急萬分等待着某個結果的到來。
直到——一炷香後,徐媽媽手裏拿着什麽東西,激動萬分的跑出來道:“搜出來了!就是餘大小姐偷的!請各位看,這就是我家老夫人的三尾金鳳钗!”一句話,猶如九天玄雷般,在整個院子裏炸開!這,這,這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吧!沒想到真的是她!
當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有驚的,有訝的,有純粹看熱鬧的,有低聲嘲諷的,更有幸災樂禍的!堂堂餘家大小姐,竟然會在祖母笀壽之日,膽大妄爲的去偷定國公老夫人的禦賜金钗,說出去簡直贻笑大方!尚書府的臉面都丢盡了!這餘大小姐,簡直太上不了台面!明日,隻要明日太陽一升起,這場笑話便會傳遍整座京城!
溫氏跟餘惜月心底掩飾不了的激動!太好了!這钗被搜出來,餘辛夷完蛋了!今日之後,這個小賤人,隻能接受天下萬民的唾棄!
溫老夫人不動聲色的坐着,看不出一絲表情,隻是眼底亦是一片冷意,仿佛隻是捏死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哪怕,這隻蝼蟻乃她親自捏死!
餘辛夷緩步走出來,低垂着頭,看不到她眼眸中的表情,隻看到那尖細的下巴,仿佛天邊一輪朗月,承受着所有人非議的目光,那般沉靜,好似此事根本與她無關!
溫氏原以爲她會哭着走出來,沒想到現在還在裝模作樣,心底重重冷笑,面上卻做吃驚狀,拿了帕子掩住口,不可置信道:“辛夷,我原還是極相信你的,可你怎能眼皮子這樣淺,幹下如此沒臉之事!你若是喜歡珠钗首飾便與我說了,我哪有不允你的道理?就是你說想要南海東珠,極北冰魄,我也定當爲你尋來,可你在老夫人笀壽之日,竟然去偷外祖母的東西,簡直讓你父親與我太失望了!”溫氏一聲一泣,簡直将一個失望的母親,演繹得恰到好處!
餘惜月也受了極大震驚,失魂落魄的說道:“大姐,你怎麽會這樣……”就連餘懷遠,也在衆人指點議論聲中,撐大一雙眼睛,憤怒的瞪向餘辛夷:“你這個逆女!”他原以爲餘辛夷是被栽贓的,但是現下證據在此,竟是讓人不得不信!此刻,他甚至希望,這個丢人現眼的女兒,根本沒被生出來!
“這不可能……這,親家,這裏面絕對有問題,辛夷絕不是那種人。”老夫人一時都慌了,不知道該如何解決當下危機。
溫老夫人沒說話,那徐媽媽卻先開口了:“老夫人,這金钗是老奴當着各位媽媽的面搜出來的,現下人證物證俱在,難道,餘大小姐還想睜眼說瞎話不成!”這徐媽媽說話極爲不客氣,但是誰也無法否則,這钗是從餘辛夷身上搜出來的,罪犯除了她,還有誰!
流言,蜚語,将餘辛夷瘦削的身子緊緊圍繞,那一刻,她就如孤獨的旅人,站在沙漠中,卻找不到半點助力。
景北樓眉頭緊緊皺起,看着被衆人孤立的那道柔弱的身子,那一刻甚至生出一股沖動,想上前護住他,隻是,強大的克制力還是克制住了他。一個餘辛夷,不值得他與定國公府爲敵。他緩緩轉過眸,向景夙言的方向望去,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是的,不對勁!
景夙言竟然毫不擔心,竟然端着白玉杯,絲毫不受影響的品着酒,唇邊的笑紋絲不變,望向餘辛夷的眸子裏,竟然盛滿寵溺與相信,就像……在坐等一場後續好戲!太不對勁了!景夙言爲什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這就是最大的疑點!事實證明,景北樓的猜測對了。餘辛夷會坐以待斃嗎?絕不!
隻見衆目睽睽之下,一直低着頭仿佛認罪一般的餘辛夷,突然緩緩擡起頭,隻見燈火之下,那張絕世的臉緩緩顯露在衆人眼前,那麽清淡,甚至連胭脂都隻施了薄薄一層,卻美得那樣絢爛,如同夜空最美的星辰,那雙眸子黑白分明,仿佛躺着一條這世上最清澈,也最冰冷的河水:“老夫人,辛夷有話說。”
還有話說?難道還不死心?那她就親手送這賤人上黃泉!餘惜月壓抑着眼底的興奮,上前一步道:“大姐,難道你想說,這钗不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
餘辛夷瞥了她一眼,風輕雲淡:“不,是我身上搜出來的。”
餘惜月冷笑一聲,道:“還是想說,孫媽媽、徐媽媽以及老夫人身邊的竹心,眼睛都看錯了,這不是鳳钗?”她們早就布置下,絕不會出錯!
餘辛夷看着她突然伶牙俐齒起來,淺淺笑了,她這個好妹妹,半個月在佛堂閉門,沒想到無聲中本事又修煉升級一層!她唇邊的弧度不變:“這是鳳钗。”
餘惜月笑了,一張明媚的臉,十分精緻的妝容,再加上最精美奢華的打扮,美得如同妖豔的花,卻又豔麗過了頭,分外刺目:“那大姐,你還有何想說的呢!”乖乖受死的餘辛夷,這一次,你絕對逃脫不掉!
餘辛夷擡起眸與她對視,淡淡笑着,但那目光,卻好似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垃圾!在餘惜月氣急敗壞之前,餘辛夷突然啓唇道:“這雖然是鳳钗,卻不是外祖母的鳳钗,這支鳳钗,可是辛夷自己所有。”
什麽?溫氏一幫人臉色煞那就變了!她在胡言亂語什麽!徐媽媽先就站出來,打前鋒道:“餘大小姐,你莫要信口開河!這鳳钗分明就是我家老夫人的,禦賜三尾金鳳钗,一直交由老奴保管,老奴絕不會看錯!”徐媽媽義正言辭,雙眸撐得牛大,死死的瞪着餘辛夷,仿佛在看她投鼠忌器,臨死掙紮一般!
餘子俊也涼涼一句道:“大姐,有過既改,善莫大焉。難不成你敢做卻不敢當?那可真不配做我們餘家人!”餘懷遠眼睛一眯,亦是充滿懷疑。
所有人緊迫的目光下,餘辛夷笑了,一點一點彎起嘴角,笑了,那笑,猶如一朵将将盛開的海棠,緩緩開了一個口子,随即徐徐綻放,那美麗,簡直讓人驚心動魄!幾乎将所有人都迷失進去。她眸子一轉,煞那間明光閃爍:“徐媽媽,你說你絕不會看錯,若是你看錯了呢?”
徐媽媽冷哼一聲,極爲狂妄道:“那我就自剜雙目!”“好!”餘辛夷提升一個字,擲地有聲,“白芷取刀來!請徐媽媽自剜雙目!”這一句實在太過狂妄,讓所有人都驚異的撐大眼睛,被她那一瞬間所爆發出來的氣勢所驚,随即又迷住!狂妄,是!卻狂妄得讓人無法移開眼睛!如同天邊一朵紅雷,震懾人心!
一直沉默的溫老夫人當下一掌拍在桌上,不悅道:“大姑娘,話且别說得太滿吧!你盜了金钗一事,老身本不欲多爲難你,但是你一句話不說就要剜了老身身邊徐媽媽的雙目,你想做什麽!”溫氏随即呵斥道:“大姑娘!你今日已鑄成大錯,還不快跪下認錯!”
“辛夷,沒錯!”四個字,個個如同清雷,餘辛夷不卑不亢道,“徐媽媽,你自己說,若你看錯了就自剜雙目,現下,請你自己再瞧一瞧,這支金钗,到底是不是禦賜那根!”徐媽媽看着餘辛夷清冷的眼神不自覺的憷了憷,卻又自負自己沒看錯,當下拿了那根金钗再看一遍,這一看,徐媽媽臉色刷的白下去,手中那根金钗差點滑落在地上。這,這,這怎麽可能……
溫老夫人第一個察覺到異樣,厲聲問道:“怎麽了?”徐媽媽臉上血色一點都無,讷讷的開口:“這……這钗……”隻見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像被抽去一身骨頭似的,聲音都是顫抖,“這钗老奴……看錯了……”怎麽會!同時發出這一心聲的,是在場所有人!餘惜月眼睛一瞪,幾乎要以爲自己耳朵聽錯了!這個計謀是她們精心布下的,怎麽會出這樣的纰漏!
餘辛夷奪過那根钗,朗聲道:“這根钗看似跟溫老夫人的三尾金鳳钗相似,實際上并不相同,今日乃老夫人笀壽大喜,辛夷自知囊中羞澀,買不了價值連城的東西,便向金匠師傅學了打金器,特意自己描了樣子制出了這支雙鳳盤金钗,沒想到與溫老夫人的三尾金鳳钗極爲相似,差點給辛夷帶來大禍,辛夷實在心有餘悸啊……”
随着餘辛夷說到最後,徐媽媽幾乎是面如死灰。老夫人卻笑了!爽朗大笑,将餘辛夷拉到身邊,寵愛的拍拍她的手,道:“辛夷果然是我的好孫女兒,最有孝心!怎麽,親家,現下我家辛夷的清白自證了不曾?”“老身原就不懷疑大姑娘的。“
溫老夫人面上卻仍得保持得體笑容,心底卻恨不得當下把徐媽媽拖出去腰斬!她風光那麽多年,今日首次當衆吃了個癟,簡直豈有此理!這餘辛夷,難不成真是個妖異!
“那麽,”老夫人一笑,目光冷冷的落在癱在地上那位徐媽媽身上,“現在就請這位徐媽媽自剜雙目吧!”老夫人面上雖是笑着的,但心裏卻極大不喜,甚至可以說隐怒。她六十笀壽的宴席上,竟然故意借題發揮,尋釁滋事,簡直不把餘府看在眼裏!這溫家人,實在猖狂過分!
老夫人話音剛落,徐媽媽像被判了死刑一般,連筋帶骨的被扒開!怎麽會……不是呢?她到現在還是無法接受,那金钗怎麽會不是!明明她親自派習過内家功夫的丫鬟,偷偷放到餘辛夷身上,然而搜查出的,竟然變成什麽雙鳳盤金钗!簡直見鬼了!剛才搜查的時候,她本料定絕無差錯,所以一時激動,一看那支極其相似的金钗,竟是确認都未确認,就想當然的認定了,這便是“贓物”!而就是這份輕視,這份想當然,現下要她以雙眼作爲代價!
所有溫家人臉色都變了,就連圍觀的賓客們,表情都各自精彩紛呈,這事兒,似乎鬧得越來越玄乎了呢。溫氏緊緊攥着手中帕子,望向溫老夫人,嚣張了幾十載的溫老夫人,臉色瞬間鐵青。餘惜月心裏簡直想失聲尖叫:那根金钗呢?那根栽贓餘辛夷的金钗到底去了哪裏!
氣氛,瞬間緊繃,像是無形之中一根火引被點燃,似乎随時都會引爆火藥!
溫大夫人這時突然笑了笑,極爲和煦的樣子,似乎一下子便緩和了氣氛:“徐媽媽隻不過一時心急,怕金钗之事鬧大,咱們兩家都逃不了幹系,所以激動之下錯怪了餘大小姐,也是可以諒解的。不過,不管如何,此事都是徐媽媽不對!徐媽媽,還不快向餘大小姐跪下賠罪!”雖是呵斥,但不難聽出分明是想要袒護徐媽媽的意思了。
徐媽媽聽懂了意思,忙不疊向餘辛夷磕頭道:“奴婢一時眼拙,冒犯了餘大小姐,還請……”然而這頭還沒磕下來,卻被餘辛夷攔住,餘辛夷目光越過衆人,落到溫老夫人臉上,淺淺笑道:“外祖母,若是看錯便自剜雙目,這可是徐媽媽剛才當着衆位賓客的面說的,若是不遵守諾言,豈不是食言而肥?并且連同外祖母的名譽,一同帶累!徐媽媽,你可是外祖母身邊的忠仆,不會想故意連累外祖母清譽吧?”呵,她們現在想收手了?來不及了!她餘辛夷心眼如針,敢向她挑釁,她必定奉陪到底!徐媽媽一瞬間,竟是面死如灰。她跟随溫老夫人幾十年,深谙内宅争鬥,卻沒想會落到一個十六歲的丫頭手裏!
餘惜月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下去,跨出兩步,站出來道:“大姐,今日是老夫人笀壽之日,見了血光之災總歸是不好的。”不行,她絕不讓餘辛夷這個賤人稱心如意!且最重要的是,她要趁着這個機會向外祖母表示,她是有用的!她是向着溫家的!這樣,外祖母才會支持她,并且幫助她整死餘辛夷!
餘辛夷朝她掃了眼,笑道:“怎麽,二妹覺得徐媽媽不該罰?”餘惜月微微眯起眼,心底冷笑幾聲,一頂鐵帽子重重壓下!“惜月并沒有袒護徐媽媽的意思,隻是大姐難道要讓老夫人的壽宴蒙上血腥之災,帶來不祥嗎?”她一張美豔的臉龐仍帶着笑,但那笑裏分明帶着幾分狠辣!
好一個餘惜月!果然段數提高!若是她執意要懲處徐媽媽,便是故意給老夫人帶來不祥,光是這一點便是大不孝!更會給旁人留下她餘辛夷心狠手辣的印象!隻是——她們以爲這般便能保住徐媽媽了?餘辛夷眼底淺淺一嘲:妄想!剛才隻不過是想剜她雙眼,以示薄懲!既然你們逼我,就别怪我,讓她以死謝罪!
“二妹說得極是,辛夷絕不敢給老夫人帶來任何不祥,”餘辛夷垂下頭淺淺歎了一聲,似是充滿不甘與隐忍。餘惜月嘴角抽出一絲冷笑:你餘辛夷,也有低頭的時候!
然而,下一瞬餘辛夷便擡起眸,眼底閃過一絲陰冷的幽光,若桃李般美麗的唇角緩緩向上挑起,如同随時準備進攻的利針,讓人心生膽寒!“不過,禦賜金钗之事還未了結,既然金钗并非辛夷所竊,那麽這膽大包天,膽敢欺君罔上的賊子,現下定還在府裏!請父親徹查剛剛接近溫老夫人的所有丫鬟下人!那金钗最是要緊之物,料定那人必不敢轉移贓物,所以,贓物定還在那人身上!”既然想鬧,她就順勢鬧得越大越好!
溫氏一聽,猛地覺察到不好:不對,不對勁!這小賤人,又想玩什麽花樣!她下意識的就想阻攔,但是剛擡頭便觸及老夫人懷疑的眼神,生生壓下擡起的手,咬緊牙關。
餘懷遠立刻喚管家,召集剛才接觸到溫老夫人的所有下人,冷聲道:“本官最厭欺主犯上之人,若是在你們這些人身上搜到了,一定嚴懲不貸!”那些下人個個臉上都是驚惶,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一個不小心,那滔天禍事便要降臨在她們身上!
下人們一個個搜過去,沒搜到一點蛛絲馬迹,餘惜月冷笑一聲道:“大姐,你搜也搜了,什麽都沒搜到,現下又當如何處置!”
餘辛夷卻是一點不急,徐徐道:“二妹你似乎忘了,剛才接觸溫老夫人的并不隻是咱們餘家的下人,還有——溫老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媽媽!”“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外祖母……”餘惜月第一個沉不住氣要嚷出來,卻被溫氏猛地拉住。
溫老夫人在餘辛夷身上重重瞥了一眼,沉聲道:“讓她搜!”這個時候,餘家從丫鬟到小姐都被搜過一遍,若是溫家拒絕被搜,便等同于自認有問題!原以爲這個餘辛夷不過是條隻會吠的狗,沒想到竟是頭會咬人的狼,完全讓她看走了眼!餘辛夷,你實在好得很!
溫家所有婢女媽媽站成一排,由竹心帶人仔仔細細地搜查起來,不過片刻,就聽見叮當一聲,一道亮光掉在了地上!那金燦燦的光芒,帶着無法比拟的精緻,衆人一看,正是皇帝賜給溫老夫人的三尾金鳳钗,頓時嘩然!目光全都落在徐媽媽身上!
溫大夫人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出話來,就連她旁邊的溫老夫人,眼睛裏都是無比的驚訝!怎會,如此?徐媽媽在看到這意料之外的金钗時,簡直吓瘋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怎麽會,怎麽會在她身上!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鬼!
餘辛夷也微微吃了一驚的樣子,随即淺淺笑起來:“原來,是外祖母身邊親信之人監守自盜啊,外祖母,此等惡仆竟犯下此等欺君之罪,更故意挑撥你我兩家的良好關系,簡直罪無可恕!請問外祖母,現下該如何處置!”全場的人,内心都猛的倒抽一口氣:這餘辛夷,真是不怕死麽?竟然敢對溫老夫人如此說話!
溫老夫人還未從驚訝中反應過來,便猛地對上餘辛夷帶着嘲諷的,咄咄逼人的目光,像是毒蛇的信子,緊緊纏着她不放!溫老夫人若是克制不住,恐怕現下已怒得發抖!竟敢威脅她,她縱橫幾十載,竟然被一個黃毛丫頭威脅!簡直聞所未聞!
她斂起蒼老的眼眸,用幾乎可殺人的目光射向餘辛夷,氣得發抖的唇裏清晰的吐出四個字:“亂、棍、打、死!”徐媽媽吓得一抖,趕緊跪下哭求:“老夫人饒命,饒命啊!”溫老夫人怒急的瞪向這個不中用的奴才,再次朝着自己親信下人怒斥道:“還等什麽?亂棍打死!”她身邊另一個媽媽應了聲:“是。”随後立刻帶人拖了徐媽媽下去。
徐媽媽吓得求饒都不會了,像個破布袋似的被人拖了出去。
正在此時,餘辛夷卻又站出來,閃爍猶豫道:“外祖母,今日可是我奶奶的六十笀壽,若是在我們餘家出了人命,恐怕……”一直旁觀的老夫人與餘懷遠,同時擰了眉頭!心頭一把火立刻被餘辛夷點燃!簡直豈有此理!今日是老夫人的好日子,她溫老夫人在定國公府哪怕天大威嚴,也斷沒有在餘府逞威風的道理!這殺死奴仆,到底是做給别人看,還是做給餘家看的!
若在平時,餘懷遠定會細細尋思,盡量維護兩府友好相交的表象,然而今日當着全京城貴胄的面,這一出出的,簡直就是針對餘家,給餘家沒臉!就是餘懷遠再能忍,也忍不下去!就算定國公府再猖狂,也不該把尚書府當成任由他們随随便便騎在頭上的地方!
一時間,竟是劍拔弩張——老夫人的臉色已極爲不好看,冷着聲音道:“親家,這眼皮子淺的奴才,還是請親家帶回家處置吧!老身六十大壽,可受不住這血光之災!”溫老夫人一直威嚴高貴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但又一句話駁不了,因爲本就是溫家不占理!她僵硬的笑了笑,道:“是我一時氣糊塗了,還望親家見諒。來人,把這犯上偷竊的奴才,拖回府裏,砍了雙手!三日後,賜她杖斃,算給親家一個交代!”砍了雙手,放幹這奴才全身的血,到氣息奄奄時再賜死!這樣殘酷的刑罰,讓在座不少貴婦不由自主地背上發冷。
隻有餘辛夷緩緩俯下身,朝溫老夫人行了一禮,傾城而笑:“外祖母,英明。”刹那間,溫老夫人的臉色由青變紫,由紫變黑,幾乎一口氣喘不上來,用力捂住心口,望着餘辛夷的目光,簡直像藏着烈火,然而當着衆位賓客的面,仍舊得維護着定國公府的名譽,冷冷笑道:“大姑娘,客氣!”
這一場原本隆重的宴席,到後來進行得極爲冷清,哪怕刻意炒熱,也熱絡不起來,溫家人在此待不下去,早早的便先離開。
然而下人剛扶溫老夫人上馬車,突然間溫老夫人捂住心口,痛苦的倒了下去!衆丫鬟驚慌失措,大喊道:“老夫人!”餘辛夷在廳内招呼賓客,便聽到白芷進來禀告:“小姐,溫老夫人剛出府門,就犯了心疾,現下已經快馬加鞭趕回定國公府了。”餘辛夷點點頭,唇畔含了一縷極爲冷酷的笑容,很快又讓它抿在了唇角!tqR1
溫家收買的丫鬟故意撞了她,并把金钗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不對勁。于是順勢協助她們演下這場戲,當然,這其中也有景夙言的功勞,是他派灰衣送來了那根相似的雙鳳盤金钗,才能将這戲完成得天衣無縫!溫老夫人,這次交鋒,您可還滿意!同時聽到這個消息的,還有餘惜月跟溫氏。
“什麽?外祖母被氣得心疾突發?”丫鬟手被掐得不敢喊疼,看着二小姐扭曲的表情,怯怯的點頭,膽戰心驚的害怕着二小姐會不會一時遷怒,要了她的命。餘惜月幾乎忍不住尖叫出聲,推開丫鬟便要往門外沖:“不行,我要去看外祖母,餘辛夷那個賤人,竟然把外祖母氣得犯了心疾,我要掐死她!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