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他不走,船就不會開,沒有人會走。
甯毅死死的盯着楊全林,渾身上下都透着濃濃的殺意,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即一拳将對方揍的稀爛。
但他清楚,這沒有用,他從楊全林的眼神裏,看不到絲毫的畏懼和退讓,這讓他想起了一句話,永遠都不要試圖去要挾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
一個人連死都不怕,那還有什麽能夠要挾到他?
“大哥,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王胖子急的都快哭了,拽着甯毅的衣袖嚎叫道:“我知道你能耐,可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要是你不走,就會害死所有人!”
“你身手好死不了,但大家呢?孩子們怎麽辦?”
幾個孩子們睜着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甯毅,他們都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對他的信任,他們絕對相信,甯毅絕不會害他們。
“好,咋們先過江!”
甯毅咬牙切齒的瞪着楊全林低吼道:“過了江,咋們好好算算這筆賬!”
衆人在那些敢死隊員的安排下,争先恐後的上了船,剩下的八九十名隊員在任海方的帶領下,在峽谷口的壕溝裏,向着船上的敢死隊員揮手,大喊道:“弟兄們,我們先走一步了,等到康諾人勝利之時,别忘了給我們說一聲!”
江水洶湧,幾艘木船在江面上飄搖不定,但船上所有的敢死隊員們都站了起來,莊嚴的向着馬前渡的方向敬禮,莊嚴而肅穆。
馬前渡上的人也莊嚴的回禮,無聲中,江水嗚咽。
一種震撼心靈的力量在衆人的胸中徘徊,就連那些流民,甚至幾個孩子都感受到了,他們開始抽泣了起來,用他們自己的方式表達着傷感,甚至,他們也别扭的舉手學着敬禮,或許他們并不明白,軍禮對于軍人的含義,但他們能夠深切的理解,那其中的悲壯!
甯毅眼圈發紅,他是軍人,他更能夠體會這種生死兩别間的壯烈,那些康諾敢死隊員,他們是一群有理想的人,他們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也願意爲心中的理想而死,他們光榮而偉大,死得其所,沒有怨言。
但正因爲如此,他便加倍的憤怒,死死盯着楊全林的眼神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因爲他清楚,如果他留下來,岸上來不及撤離的康諾敢死隊員,會有很多人都不用死,更不會因爲保護他而死!
在他的目光中,楊全林像是一尊雕像一般的站在船頭,在劇烈的颠簸中保持着那個莊嚴的軍禮,顯得是那麽的孤寂和蒼涼……
轟隆隆……
一枚炮彈呼嘯着落在了岸上的敢死隊員之中,轟然爆炸了開來,幾名沒反應過來的敢死隊員當場倒在了血泊之中。
“卧倒,準備戰鬥!”
任海方在狂吼,無數的炮彈在他們的身邊爆炸,整個峽谷口外頓時淹沒在漫天的硝煙之中,不時有敢死隊員被炮彈炸中,發出的凄厲的慘叫聲遠遠的傳來。
“狗日的啊啊……”
看到自己的弟兄就在眼皮子底下被炮彈炸的擡不起頭來,船上的敢死隊員們悲憤的嚎叫着,怒罵着,可他們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方法能夠幫到馬前渡上打阻擊的人。
“殺,給我殺光他們!”
炮聲剛停,賀方便狠狠的抽出了指揮刀,狠狠的向前一指!
“弟兄們,給我沖啊……”
“上啊,殺上去,别讓那混蛋跑了!”
頓時,近千名特拉兵嗷嗷叫着,像是狼群一般的湧出了馬前峽,一邊向着敢死隊的壕溝掃射,一邊沖了上去。
“給我打!”
任海方擡手一槍便将一名沖在前頭的特拉兵撂倒,然後他的周圍,數十名敢死隊員紛紛怒吼着向前射擊,雨點一般的子彈在雙方的身邊飛舞着。
哒哒哒……
劇烈的槍聲震天,子彈像是暴雨一般的噴射!
啊啊啊……
無遮無攔從馬前峽内沖出來的特拉兵紛紛中槍,像是被割倒的稻草一般成片的倒下,哀嚎聲絡繹不絕。
剩餘的特拉兵驚恐的尖叫着,有人開始向後退去,對方的火力太猛,他們雖然能夠仗着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将對方打垮,但勢必傷亡會極大極大。
哒哒哒……
重機槍的轟鳴聲從這些特拉兵的身後驟然炸響,數十名特拉兵當場被掃倒在地,血流成河!
“給我沖上,沖上去,後退者死!”
賀方親自掌控着重機槍掃射,逼着那些特拉兵沖上去和康諾敢死隊拼命,他的眼神瘋狂,越過了渡口看向了離開渡口,正向着江心馳去的木船,死死的盯着站在船上的甯毅和王胖子,恨的咬牙切齒。
就是這兩個家夥,不但吓的自己尿了褲子,在屬下面前出醜,更是殺死了自己那麽多的部下,現在自己卻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逃走,他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啊啊啊!
退是死,進也是死,這完全将那些特拉兵逼到了懸崖上,根本再無選擇的餘地,于是他們發出了陣陣狼嚎一般的咆哮,向着敢死隊占據的戰壕,發起了不計傷亡的決死沖鋒。
咻咻咻咻……
轟隆轟隆……
突突突!
重機槍沖鋒槍,小山炮的炮彈,鋪天蓋地的向着戰壕傾瀉,雙方随時都有人倒下。
噗噗……
戰壕中的重機槍手身軀猛震,連中數彈,血水狂飙,但他卻在臨死前狂叫着,拼命的射擊,将已經沖到了不遠處的十幾名特拉兵全部撂倒。
當他死的時候,依舊圓瞪着雙眼,死死的握着重機槍,保持着射擊的姿态。
啊啊啊!
一名特拉兵沖到了壕溝跟前,卻發現槍裏已經沒有了子彈,對面的敢死隊員提着沖鋒槍對着他猛掃,瞬間就将他打成了篩子,但他并沒有倒下,而是在慘叫聲裏,嘶吼着頂着雨點般的子彈撲進了戰壕,同時拉響了腰間的手雷……
轟隆隆……
在劇烈的爆炸聲中,那名特拉兵和幾名敢死隊員,一起被炸成了碎片,殘肢斷臂在空中亂飛,再也分不出敵我,彼此。
相同的慘烈場面,在馬前渡上四處都在發生,因爲賀方不顧一切想要抓住甯毅和王胖子的原因,戰鬥在剛一開始,便進入了最慘烈的狀态之中,在激烈的槍聲之後,無數的特拉兵撲進了戰壕,雙方糾纏在了一起,開始了最血腥的肉搏。
槍托砸,刺刀捅,抱在一起摔打,撕咬……
人類在這一刻,将他們最獸性的一面展現的淋漓盡緻,他們毀滅敵人,也毀滅自己;正義與邪惡,早已不那麽重要,他們隻想将自己面前的敵人殺死,或者被殺。
嚎叫聲,喊殺聲,不住的傳來,船上的人能夠清楚的看到刀鋒捅入腰腹,看到血水噴濺,那些康諾敢死隊員們死死的攥緊了拳頭,發出陣陣野獸般的低吼,他們恨不得自己立刻沖回去,和弟兄們一起,浴血搏殺,戰在一處,死在一起!
“别看,别看……”
王胖子将幾個孩子死死的擋在身後,不讓他們看到這血腥至極的場面,可即便是他自己,現在渾身的肥肉也在劇烈的顫抖,不是害怕,而是被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懷所震撼着。
他在想,有一天,當康諾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公正,當他們立起了紀念碑,這些人都是其中的英雄,他們死了,但他們的血,不會白流。
康諾的人民會記得他們,康諾的曆史,會記住他們曾經做出的犧牲!
戰鬥一開始,敢死隊員們就已經大量減員,現在,他們每個人都必須面對好幾個敵人,但沒有人退縮,因爲他們知道,隻要自己多堅持一會兒,船便能離開渡口更遠一些,也更安全一分。
吼吼!
一名敢死隊員狠狠的一刺刀捅穿了一名特拉兵的胸膛,但他自己,卻同時被幾柄刺刀捅中,狠狠一絞,他的渾身便被開出了好幾個透明窟窿,血水像是從被刺穿的口袋中流出一般,噗噗的向外湧……
啊啊啊!
任海方手持軍刀一刀抹斷了一名特拉兵的脖子,溫熱的血噴的他滿臉都是,但他連抹一把的時間都沒有,反手一刀便紮進了身後沖過來的一名特拉兵的大腿之中。
啊啊啊……
那特拉兵慘叫着,不顧一切的将刺刀狠狠的向他捅了過去,在這樣的肉搏中,隻有忘記疼痛,幹掉敵人,才有活下去的機會,每個人都清楚這一點!
“隊長,小心!”
眼見任海方有難,幾名身受重傷搖搖欲墜的康諾敢死隊員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替他擋住了那要命的一刀。
那一刀,生生的将兩人捅了個對穿,像是串在了一起的糖葫蘆!
戰場上,士兵們總是會自覺的維護着自己的長官,因爲隻要長官活着,那麽所有還活着的人,都不會喪失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
那兩名敢死隊員口中血如泉湧,他們竭力的擡着眼皮,向任海方露出了一個垂死的慘笑……
“我去你的……”
任海方狂吼着竄了過來,一把掐住了那名特拉兵的脖子,一刀從那他的嘴巴中捅了進去,然後狠狠一拉!
那特拉兵的半邊腦袋,就像是被切了一刀的爛西瓜一樣,露出了其中血紅的瓤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