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内頓時瘋狂了起來,所有的乘客都在尋找着降落傘往自己身上穿,甚至有人開始爲了争奪同一具降落傘而大打出手,沒辦法,剛剛那窗口的破洞,卷走了太多的求生物資。
“都怪那混蛋,是他打碎了窗戶,他想害死我們!”
“該死的雜種,要是我能夠活下來,老子要找律師告到他吐血……”
無數的罵聲響起,惡毒的詛咒着他們曾經視爲救世主的甯毅,現在他們看到了生的希望,他們選擇性的忘記了,這希望是甯毅拼了命才換來的,雖然在這個過程裏,有太多人會因此而死,或者即将因此而死。
渾身是血的空姐從貨倉内爬了出來,她聽到了廣播,于是她放開那堆黑蛇變成的碎肉,來到機艙,準備最後一次履行她的職責。
小男孩在嚎啕大哭,奇迹般的,他并沒有在先前的所有波折裏受到哪怕一點點傷害;一名男子正粗暴的将小男孩掀飛,因爲他的屁股下,壓着一具包裝完好的降落傘。
男子開始興奮的往身上套降落傘,但一隻帶血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傘包。
“給老子放開,這是我的!”那男子大吼,他擡頭,看到了那空姐滿是血污的臉。
揮手,男子便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傘包,是那孩子的!”
空姐的聲音很嘶啞,但她依舊鼓足了氣,用出了最大的聲音喊道:“難道你們爲了活着,已經忘記了做人的尊嚴了嗎?忘記了你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嗎?”
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話,争搶的聲音爲之一靜。
空姐看着眼前臉色猙獰的男子,眼裏露出了鄙夷之色:“連孩子的傘包都搶,你也配是個男人?拜托你,别讓你自己活的那麽下賤!”
男子狂怒,但狂怒中也帶着羞愧,他吼道:“誰特麽不想活?誰特麽想死?如果傘包給他,老子就要死,老子憑什麽要因爲他而死!”
“是啊是他,這裏也沒誰是我們的親戚,憑什麽要我們讓?”
更多的人大叫了起來,他們大多數都是那些在搶奪别人手中傘包的人,他們叫的很大聲,似乎這樣便能讓他們自己感覺到更加理直氣壯那麽一點。
空姐爬上了一張凳子,她站的高了一些,讓所有人都能看見她,這才道:“沒有人想死,我也不想死,但我告訴你們,如果隻有一個人沒有降落傘,我會成爲那個沒有降落傘的人,如果有很多人沒有降落傘,我會和那些沒有降落傘的人一起去死,但是現在,請把你們的降落傘讓給那些受傷的人,婦女或者兒童……”
“還有你……”
空間居高臨下的看着依舊和自己各自拉扯着傘包一端的男子低吼道:“麻煩你,把你那該死的髒手,從這孩子的傘包上松開!”
那男子明顯已經憤怒和羞愧到了崩潰的邊緣,但他更感覺手裏的傘包帶子像是燒紅了的烙鐵,他松開了,然後破口大罵:“老子就不信就沒有别的傘包了,草!”
更多争執的人松開了他們的手,甚至有搶到了傘包,已經背在了背上的人将它脫下了,讓給看起來比自己弱小一些的人。
“謝謝!”
空姐站在凳子上給所有人深深鞠躬,道:“你們總算讓我看到了人性中那麽光輝的一面,現在,麻煩大家相互幫忙,幫傷者穿上降落傘,都搭把手,我們的時間不多……”
秩序很快的穩定了下來,看上去像是一場平靜的送别,而不是生與死的艱難抉擇。
陸伯湧等人不知道何時已經下來,站在艙門前默默的看着,他們的臉上神情異常的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乘客們似乎也沒看見他們,各種忙着自己的事情,那空姐爲小男孩穿上降落傘,然後開始給大家講解打開降落傘的方法,一遍一遍,直到每一個人都記住。
“沒什麽好看的,走吧!”
陸伯湧說了一聲,然後打開艙門,率先跳了下去,然後是程青雲,林非……他們一個個消失在夜空裏。
雷霆依舊呆呆的看着,這一刻,他看上去是那麽的蒼老,滿頭的在勁風中狂舞的白發,更讓人将他和一個行将就木的老者聯系起來。
那個戰神般的雷霆,已經死了,也許再也不會活過來。
雷霆走到人群之前,解下自己身上的傘包,輕輕的放在那空姐的身後,然後什麽話也沒說,他走向艙門,跳了下去,消失在黑夜裏。
有二十幾個人沒有傘包,乘客們嚎哭一片。
哭的,卻是那些背着傘包,可以不用死的人,而那些沒有傘包的人,反而在咧着嘴笑着,也許在這一刻裏,他們感受到了屬于他們的榮光。
該走的人都跳了下去,沒有傘包的人便開始沉默,他們清楚,也許真的要死了。
先前那名狂怒的男子挑釁一般,死死的盯着空姐,咬牙切齒的道:“老子要是死了,就是被你這臭娘們給害死的,尼瑪的!”
他在怒罵,隻是眼裏卻沒有怒氣,他的眼神很平和。
“等飛機飛到足夠低的時候,你們千萬别猶豫,跳下去,也許不一定會死!”
空姐慘笑了一下道:“至于你,我很感謝你的配合,你救了很多人,駕駛艙的機長座有彈射艙,你跟我上去,至于你們,我很抱歉……”
所有人都看着她,那男子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呢?你怎麽辦?”
“我說過,我會和沒有降落傘的人一起,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職責!”空姐道。
“草,老子上去,還不得讓這些爺們給笑話死?你特麽還想害我?”
那男人又開始憤怒,咆哮道:“你自己做彈射艙逃生吧,老子讓你看看,啥叫爺們!”
說完,他又有些得意的向身邊的男人們點了點下巴,嘎嘎笑道:“那啥,能和你們一起跳飛機,很榮幸啊,要是能夠不死,大家夥兒到時候一定要好好的整一頓酒,你個臭娘們,還不去降低飛行高度,你真想害死大夥兒,害死我啊?”
他們将最後的機會留給了空姐,坦然面對自己應該面對的一切,或者是幸運,又或者是死亡。
空軍基地裏,一條接一條的線索在逐漸的彙總。
無論是元首羅炳耀,或者是周永楓,抑或是其他知道此事内幕的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現在,距離飛機起飛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個小時,再過一個小時,以那空中客車的速度,已經能夠飛越邊境,進入臨國了。
他們清楚,事态,越來越嚴重了。
“看來,這一次,坦克要讓我們失望了!”周永楓說着,有些焦躁的站起身來,在房間内來回渡步。
“難說,或許他已經成功了呢?”
羅炳耀道:“至少我相信,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做這件事情,他或許不是最好的軍人,也不是任何一個華夏高官的擁護者,但我們都不能否認,他絕對深愛着這片他出生的土地,還有我們的國家!”
羅炳耀站起身來,像是标槍一般挺直,他道:“我們都曾經在國旗下發過誓,當祖國需要的時候,無論需要我們做出多大的犧牲,我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做,哪怕是面對死亡!”
所有人都知道,羅炳耀說的我們,是那些軍人,雖然他現在是一名爬上了權力巅峰的政客,但在他的骨子裏,他永遠都是一名軍人。
電話,驟然響起,打破了房内那極度壓抑的氣氛。
“東經三十二度,維度四十八度,同時又雷達和衛星偵測到有飛機墜毀!”
電話裏響起了空管中心傳來的最新情報:“根據飛行時間的推測,還有對現在正在空中飛行的飛機進行甄别,我們幾乎可以肯定,墜機的飛機,就是我們尋找的那輛!”
“該死的,他成功了!”
周永楓狠狠的揮動着胳膊,一臉興奮的吼道:“我兒子說過,他非常讨厭坦克,但他又不得不佩服,因爲無論多麽危險的任務,最終坦克都能順利的完成!”
“地圖,快!”
羅炳耀大吼,然後道:“别高興的太早,飛機墜機,并不代表姓陸的就已經死了,除非将他的腦袋擺在我的面前,否則我就絕不會相信他真的死了!”
很快,便有警衛拉開了牆上的軍事地圖,并用紅筆标注出了墜機的位置。
“距離邊境隻有區區三十公裏,該死的!”
羅炳耀大吼道:“周元帥,馬上命令當地的部隊,立刻進入最高警戒狀态,完全封鎖所有出國渠道,姓陸的這家夥,生要見人,死,我要見屍,馬上去!”
“是!”所有人接了命令,立刻小跑着出去了。
青州。
周彪也在稍後得到了墜機的消息,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欣慰,長長的松了口氣。
“長官,現在塵埃落定,請跟我們去醫院治療吧,你的傷可是不輕!”
直到此時,那些醫生才在幾名警員的帶領之下,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