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秋去拿了掃把來自己打掃,她覺得很奇怪,家裏這樣的安靜實在是太怪異了。
她打掃客廳的時候就一路打掃着去了書房,然後她終于知道爲什麽客廳裏會髒了,因爲書房才是重災區,客廳裏的那點碎屑可能隻是風吹過去的。
彥秋的爸爸彥正源是個出生書香門第的文化人,他的興趣愛好也很單一,一是博覽群書,二是寫字,他的一手毛筆字寫得十分漂亮,書房的牌匾就是他親手寫的。
當年買下這套房子以後,彥正源的書房是他來設計裝修的,地地道道的中國風,書房裏的所有東西都是紅木制成的,色澤古樸,手感溫潤。
彥正源要爲自己的書房題字,想了很多天,最後寫下四個大字,蒼勁有力。
尹秀芝托了生意場上的不少朋友幫忙,最後花了大價錢,才找到讓彥正源滿意的木料,又請最好的雕刻師傅刻了出來。
挂匾的那天彥正源很是高興,還揮筆寫了一首賦,當着母女倆的面,正兒八經的朗誦了出來。
彥秋一直覺得,她的父母也算是一文一武,爸爸是活在書本世界裏的儒雅書生,媽媽是在商場上打拼的女強人,兩人取長補短,很是般配。
那張價值不菲的牌匾,此刻正躺在地上,上面似乎被潑了墨,已經幹了,還有瓷器的碎片,細細一看那花紋,應該是她爸爸洗筆的用具,據說是個很貴的古董來的,他很珍惜。
牌匾雖然已經被糟蹋至此,還是能看到上面寫的“茂林修竹”四個字。
彥秋一直覺得,那幾個字代表的就是她爸爸那個人,清高儒雅,如竹如樹,一身氣度。
彥正源的藏書量很大,名著自不必說,早就收羅齊備了,而現代作家的書他也喜歡看,他總說文人不容易,很多人用盡一生的智慧才能寫出一本好書來,隻要想想手上這本書裏凝結了人家一生的智慧,就覺得書籍真的是賣得太便宜了。
那些排列整齊的書籍,彥正源時時翻閱以至于書角都有些卷皺了,現在它們全部都散落在地上,還有一些價值高昂的手抄本、線裝本,已經被撕毀了,所以有碎屑飄到了客廳裏去。
彥秋至此就連打掃的心都沒有了,她跑上二樓去,敲門道:“媽媽,家裏發生什麽事了,你跟我說啊。”
她的心中一片惶惑,其實當初她會說走就走,那麽任性倔強還是因爲沒有經曆過太多事情,年輕沖動所爲。
彥秋家中父母關系良好,她一直生活在父母的身邊,感覺很溫暖,她是個乖巧的孩子,幾乎不知道任性妄爲爲何物,但是人都有叛逆期,她的這個時期來得有點晚,在二十幾歲的時候才開始質疑媽媽的決定,一旦決心反抗的時候,就變得非常的徹底。
但是叛逆期也是會過去的,尤其是她這一年在外獨自闖蕩,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以後,心态已經産生了很大變化,所以才會願意回來主動低頭認錯。
但是她沒有想到,回來以後會看到家不成家的樣子。
彥秋在門外說得口水都要幹了,尹秀芝才開了門,她一臉厭煩的說:“吵什麽吵,昨晚上我沒睡着,還不讓人補個覺嗎?”
彥秋忙擡手扶了她的胳膊說:“媽媽,發生什麽事了?”
尹秀芝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說:“發生什麽事你不是都看到了,讓你别回來偏不聽話,一景也是的,一點都靠不住,還能指望他幹點啥!”
彥秋惶急的說:“媽媽,你和爸爸吵架了嗎?”
尹秀芝擡頭望着她說:“有什麽好吵的,有那力氣我還不如多賺點錢,這世上,什麽感情都是假的,隻有錢是真的,賺到手就是我的。”qb17
彥秋的手都在抖了,她顫聲道:“媽媽,你别吓我,你和爸爸怎麽了?”
尹秀芝輕描淡寫的說:“離婚了,昨天離的。”
彥秋忽然一下子就失了全部的力氣,她身子一軟,坐在了床沿上,望着尹秀芝,完全不能理解,那麽恩愛的父母爲什麽會突然之間就離婚了。
尹秀芝見彥秋隻是凝望着她,也并不哭,她知道,這個女兒在外面闖蕩了一年,已經堅強了許多,她本不想讓彥秋這麽早知道一切,但是既然已經無法再隐瞞下去,她便隻能都告訴彥秋了。
她說:“一年前,生意上的朋友提醒我,讓我别隻顧着賺錢,還是要把你爸爸看緊一點。生意場上的朋友男性居多,他們還常常勸我說男人沒有不花心的,隻要不是玩得不要家裏就行,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我一直不認爲‘出軌’和‘外遇’這種詞會用在你爸的身上,因爲他讀了那麽多的聖賢書,怎麽可能會做出這麽下作的事。
但是事實證明,讀了很多書的男人,也隻是普通男人,他要亂來的時候,和文盲也沒有區别,做事情一點都不考慮後果。”
尹秀芝說着就将床頭櫃打開,拿出一沓照片丢在彥秋的面前說:“我找人跟蹤拍攝的,兒子都四歲了。”
彥秋根本沒有去翻看照片,因爲最上面的那張照片上是他爸爸抱着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年輕的女人走在一起的畫面。
女人有點微胖,不算頂漂亮,穿着吊帶熱褲,身材很好,看着不比彥秋大多少。
這樣的畫面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而且尹秀芝能丢給彥秋看,說明這一切都已經是被證實過了的。
彥秋無法想象,他那個能寫出“茂林修竹”的爸爸,悄悄在外面和别人的女人生了一個這麽大的孩子,而他在家裏時還是一副一塵不染的儒雅模樣。
人怎麽可以無恥成這樣?
尹秀芝擡手就把照片都掃到床下去了,她說:“之前作爲他出軌的證據要給法院看,所以一直留着,現在判決都已經下來了,我終于不用再留着這麽惡心的東西了,多看一眼我都覺得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