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秋忽然之間一顆心就被吊起來了,君晨光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他的家人也多是因病去世的,如果就是因爲遺傳病,如果正是基因決定的病症,才二十幾歲的他,就已經需要面對這一切了嗎?
彥秋下意識的問道:“你們在哪家醫院啊?”
小海報了地址以後,彥秋打車趕過去。
那家醫院是本市最好的中心醫院,位置就在城中心,交通十分糟糕,彥秋好不容易一路堵到目的地,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兩小時以後了。
她再聯系的時候,電話依舊是小海接的,她知道君晨光已經回了病房,檢查結果還在等待中。
彥秋匆忙趕到病房的時候,推開門就看到君晨光正面對着她坐在病床上。
他穿着白色的v領t恤,陽光從通往陽台的門窗撒落進來,将他籠罩在金光裏,他白皙的皮膚和白色的衣服幾乎沒有了分界線,整個人就像是要消失在光裏一般。
他墨色的發和漆黑的一雙眼睛讓他就算是籠罩在陽光裏也有辨識的标志,彥秋瞬間定位到他,這讓她鎮定了不少。
這一次在醫院裏見到君晨光,讓彥秋想起了小的時候,他頭破血流的去了醫院裏,白熾燈将他的皮膚照得幾近透明,他的臉上毫無血色,頭上縫了好幾針,他卻是一聲不吭,還安撫的對她笑了一瞬說:“我沒事,不痛的。”
怎樣的痛才會讓他呼叫出聲?olnk
在應該随意哭泣、随意呼痛的年紀裏他都是一聲不吭的忍着,到了如今,經曆了那麽多苦痛以後,他就連一絲一毫的不安也不會表露出來了吧,他比以前更加堅強了。
彥秋見他仿佛是瘦了,也沒有多久沒見,輪廓卻是越發的分明了,他的臉上血色全無,安靜的坐在病床上,點滴正徐徐的注射到他的血管裏。
見到彥秋的時候,君晨光的臉上明顯出現了欣喜之色,他語音溫柔的說:“路上是不是很堵啊?我沒事,這不是醒過來了嗎?我都跟小海說了,有醫生在就行了,你這麽遠過來沒的辛苦一場,還讓你擔心。
他把我的電話收繳了,不讓我碰,你說他是不是像個老媽子一樣啊,管這麽多。”
彥秋心中本來盡是不好的念頭,見到君晨光的時候越發覺得他的情況很不好,或許是她一臉悲戚的神色被君晨光看見了,他想盡了辦法在活躍氣氛,希望大家不要都是一副沉重的樣子。
床邊有椅子,彥秋過去在小海的對面坐下了,兩人一左一右,中間隔着一個君晨光,他動了動打吊瓶的手,彥秋馬上幫他理了理輸液的管子,以防他壓到了,還看了看他打針的位置,針頭有沒有偏移。
君晨光望着她有點緊張又小心翼翼的模樣,自然的浮起一抹微笑。
小海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君晨光說是那麽說,其實明明他心裏就隻想見到彥秋,這種時候當然不想有人打擾。
彥秋自然的将手貼在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觸手很是冰涼,她說:“怎麽會暈倒啊?”
君晨光淡然的說:“低血糖。沒吃早飯的關系吧。”
她忙又追問道:“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小海站起身來說:“我去一樓看看,差不多可以取了。”
君晨光待到小海走了才說:“沒事的,是小海太緊張了,醫生就讓我做了一些常規檢查,相信結果也是一切正常。”
彥秋終于松了一口氣,點頭道:“希望如此。”
君晨光溫柔的笑着說:“小海說你打電話找我,有什麽事嗎?”
彥秋瞬間就哽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是面對一個健康的人,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向他攤牌,可是面對一個還在病床上打吊瓶的人,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所以她擡頭笑望着他說:“就是想告訴你,我收到你送的碗蓮了,前段時間出差了,一直沒機會謝謝你,它很漂亮,我養得很好。”
君晨光也跟着她笑了起來說:“那就好,最近我養的水荷葉也開花了,白色和黃色的都有,一片葉子飄在水上就會不斷的開出小花,很可愛,也很好養,我正想找時間給你送幾片去。”
彥秋聞言就來了興緻,追問道:“隻是一片葉子就能開花?”
君晨光本想給彥秋看手機裏的照片,結果一摸沒摸到,才想起手機在小海那裏,于是他便和彥秋細細的說:“花期的時候光靠葉子的營養就能每天開花了,待到花期過了它長出根來,可以種起來,明年又可以開花。”
彥秋仔細的聽着,面上在笑着,心内卻十分的難過。
這個少年,他一直那麽安靜,又很孤獨,他和那些植物在一起度過了很多時間吧,每一棵花草他都花了時間和心思去照顧,如果有心事,是不是也隻能說與它們聽。
彥秋以前對“寂寞”的概念并沒有那麽清晰,這一刻她覺得她深切的理解了,寂寞就是,一個人生活。
兩人正在閑聊,彥秋的手機就響了,她低頭一看,來電顯示是“晨光小朋友”,她有些疑惑,站起身來說:“我去接電話。”
彥秋來到門外的時候,小海就挂了電話。
她正自疑惑着,便看到一位穿白袍的醫生走了過來,他的胸前有一塊名牌,上門寫着“主任醫師 宴牧洋”。
醫生手上拿着檢查報告,見到彥秋的時候一臉凝重的問道:“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彥秋想了一想,終是點了點頭說:“我是。”
宴醫生一邊翻看結果一邊說:“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這半年時間是關鍵啊,他如果能積極配合治療的話……”
幾人本來在病房門口說話,忽然來了一個護士小姐要進去,門一打開,君晨光就看見門口站着的人了,他輕聲說:“宴醫生,檢查結果出來了?”
護士小姐過去幫他拔了針,将吊瓶都拿出去了。
宴醫生進去以後,君晨光終是開口道:“彥秋,你在外面等我,我應該很快就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