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責怪自己,怎麽剛一見面就生出這樣觸黴頭的想法來,盡量回避着不去注意看她的紅鞋子,隻對她笑着說:“你要出門嗎?我先把禮物給你吧,你說要吃新鮮的嘛,雲南直達,12小時内到貨,保證口感。”
辛雲的腳步停滞了一瞬,點頭說:“好,剛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季川用指紋開了門,笑言道:“是要跟我說你最近有多忙嗎?看你都完全沒有時間理我。”
辛雲跟在他身後進了他的家,輕聲說了一句:“難得你出去玩,不想影響你的好心情。”
季川走在前面,也沒注意到她有一隻腳依舊有點不太能着力,他換過鞋子,打開行李箱,拿出一摞包裝各異的鮮花餅說:“都是給你的,你可以放在冰箱裏慢慢吃,然後給我一個試吃的評價,以後我就可以隻買最好吃的那一家給你了。”
辛雲沒有看那一摞餅,她覺得他的好意,她終是無法面對,對她越好,越讓她于心不忍。
季川還蹲在地上翻箱子,他邊找東西就說:“我的同事們買了好多漂亮的圍巾和披肩啊,不過我知道你有很多條,就沒有給你選了,另外給你買了樣東西。雖然不貴,但是勝在獨一無二,我看着工匠做的,挺有意思的。”
辛雲略微低着頭,季川遞給她一隻米白色的粗布系口袋子,袋子上有幾隻翠竹,看得出來,是毛筆手繪的花樣,這畫風,看起來有點像季川的手筆。
他還蹲在地上,明亮的一雙眼睛巴巴兒的望着她,一副“你快打開看看”和“求表揚”的神情,就差就勢搖起尾巴來了。
辛雲遲滞了一瞬,她知道已經不能再接受他的好意了,卻又十分想知道裏面裝的究竟是什麽。
她終是戰勝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打開了袋子。
一隻黑色的牛角梳,入手微涼,手柄足夠她一手握穩,她感覺到手指下有凹凸的痕迹,細細一看,有字。
她拿近了一些,分辨了一下,寫的是“任平生”。
一蓑煙雨任平生啊,難怪袋子上畫的是翠竹。
雨天,果然和竹林更相配呢。
那字迹,也是季川的。
季川字畫雙料都很厲害這件事她六年前就知道了,當年他爲甯澤畫背景和題字,那都是一揮而就的水準,六年過去了,這字是越來越漂亮了,這畫更是意境十足。 .
就像他說的那樣,不是什麽貴重的禮物,但是确實獨一無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季川對她還是很了解的,這正是她的性格寫照,勇敢而果斷的,迎刃而上。
就是因爲太貼切了,她拿在手上就沒想過要放開了,她喜歡。
辛雲将梳子放進了随身背着的小包裏,暗暗的告訴自己,就像季川所知道的那樣,她就是要達到“任平生”的境界,所以一場分手而已,不在話下,她能搞定。
她望着季川,實誠的說:“梳子太漂亮了,謝謝你這麽用心。”
季川聞言便面露歡喜了,他站起身來,低頭望着她,那眼神裏,都是期盼。
他其實鮮少主動去親近辛雲,若是他希望兩人之間發生一點親密的事,隻需要像這樣熱烈的凝望着她就足以勾得她心癢難耐,自會主動的送上門去,熱情的将他吃幹抹淨一番。
今天這招卻不靈了。
辛雲望着季川的眼神有些複雜,他不是很懂,隻覺得她今天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于是終于見到她的那份歡喜便慢慢的冷卻了下來,他預感不太好,似乎是要發生什麽不太好的事了。
其實兩個人相處久了,就算對方的話沒有直接說出口,隻是看她的舉止态度和眼神變化都能感受到她的不一樣。
辛雲知道有些事,拖不得,她定了定心神,張口道:“季川……”
隻是一個稱呼,就讓季川蹙起了眉頭。
以前他不習慣她沒大沒小的總是“季小川”、“季小川”的叫他,後來這便成了隻屬于她一個人對他的特殊稱呼,他反倒是漸漸的喜歡上了。
那感覺,就像對萬千人而言他都是季川,卻獨獨是她一個人的季小川一樣,他喜歡這樣的區别對待。
而且,她每次叫他的時候,總是朝氣蓬勃的口氣,尾音上揚,語調甜蜜,每一聲都透着股子高興勁兒。
他忽然覺得他很不喜歡她叫他季川,那讓他感到很不安。
辛雲是個語言表達能力很強的人,她說話并無停頓,但是季川卻在瞬息之間,想了那麽許多。
她說:“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約定好的‘戀愛自由關系’嗎?我們說好了,誰遇到了真愛要去追尋的時候一定要告訴對方。”
真愛?
遇到了?
變故來得太快,他感到有點慌張,
辛雲撩了一下墜落到肩頸上的長發說:“就是想第一時間告訴你,我要開始和别人約會了,所以我們之間的戀愛關系就結束了。不過,我們依舊是很好的朋友,你對我而言也還是非常重要的人,是換一種形式的親密關系。”olnk
季川這才知道,她爲什麽要畫漂亮的妝,穿浪漫的紗裙,配大紅色的芭蕾舞鞋,她打扮得這麽隆重是要去約會,以他從未見過的美麗模樣,去見她的真愛。
是的,是說好了的,在這段關系正式開始的那天,以一種輕松無比的聲音,她說出口,他就同意了。
他以爲一段關系的結束,應該有它的起承轉合。
兩個人一旦在一起了,除非是發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鬧到決裂,否則就不會走到結束關系那一步。
所以,什麽“遇到了真愛”,什麽 “分手以後依舊是對方最親密的人”,他在這一刻才知道,他的理解和辛雲的理解一定存在着巨大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