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良民要注意安全,注意不要被瘋狂的人所傷害,這就是社會的現實。
彥秋出來的時候,君晨光已經在大廳裏等她了,他的那個部分比較簡單,筆錄做得快一些,他見彥秋的臉色不好,迎上去問她:“你還好吧?”
彥秋望着君晨光,他滿面都是擔憂神色。
她想,當年她在見到君晨光受傷流血的時候一定也是這副無措的模樣。
我們都是一樣,遇到超越自己能力範圍的問題的時候,總是容易慌張。
她忽然就對着君晨光笑了起來說:“晨光,你看這世界對我的惡意多強?我沒有做任何壞事,但是走在路上都會受傷。”
君晨光何嘗不是這樣想,他這一生的經曆,哪一件不是充滿了惡意,他以爲,他已經可以坦然面對這糟糕的人生,未曾想,竟然連彥秋也要遭遇這樣的不幸。
彥秋終于又恢複了她平日的冷傲模樣,她眼神堅定的說:“可是我不會輸的,從我離開父母的庇蔭開始,就已經決定不要向生活低頭了。”
君晨光瞬間覺得:“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彥秋。”
兩人從派出所裏出來,君晨光帶彥秋去爬了一座山。
本市也沒什麽名山大川,隻是市郊有座翠雲山上的花樹栽種得好,君晨光曾經和樂隊的朋友一起去那裏出過外景,拍過宣傳照,那裏草木蔥茏,繁花似錦,他想帶彥秋去看一看。
山不高,很靈秀,沒有比這樣的天氣更适合爬山的了。
紛紛揚揚的小雨洗滌了一切,所有的花草樹木看起來顔色都分外的鮮亮。
那些郁郁蔥蔥的樹木,灼灼其華的花朵,染上輕薄的雨水,反倒顯得比平日裏還要精神,也更豔麗幾分。
兩人一路蜿蜒上行,透過霧濛濛的雨絲,植物看起來都顯得分外的青翠欲滴,最後到了一處爬滿薔薇花的院牆,粉色的薔薇溫柔又繁盛的開放着。
彥秋一直喜歡薔薇勝過玫瑰,玫瑰美得太張揚了,就好似葉一景一樣,他很好看,有很多人喜歡,但是沒人敢把真心給他。
她走到近處去看那些開得如火如荼的花朵,它們很像蔺楊,好看,卻不張揚,覆着雨水的花瓣嬌嫩而溫潤,怎麽看都很美。
君晨光站在旁邊,她在看花,他在看人。
彥秋很喜歡花,自己卻養不好,小時候養過許多盆栽,最後都是養死的結果,但她依舊屢敗屢戰,直到遇見了好養的多肉植物,于是,就連她也可以養活植物了。
君晨光當時還小,他隻發覺彥秋家的空花盆一直在增加,後來才知道那些都是被她養死的花,這些年,君晨光一想起這件事,就會去買花來養,不知不覺的也認識了許多花。
彥秋在看的花叫野薔薇,因它無法直立的藤蔓特性,不能被當做切花來販售,但是可以種成盆栽,君晨光這樣想着。
彥秋忽然轉身對君晨光說:“這花真美啊,看着它我就特别想寫‘如花美眷’幾個字。”
君晨光咀嚼了一番“如花美眷”這幾個字,深深的看了彥秋一眼,深覺:字如其人。
兩人又往山上行走,這山中人文景觀不多,主要是花樹繁多,現在正是垂絲海棠謝了,西府海棠開得絢爛的時節。
粉粉嫩嫩的花朵簇擁在枝桠上,像一群熱鬧招展的小姑娘。和樹上的喧嚣氛圍不同,地上遍地的落花就寂寥得多了。不管開放的時候是多麽嬌嫩的顔色,現在躺在地上都隻有殘花的冷清。
君晨光望着一地落花,心中互感一陣悲涼,他突然問彥秋道:“你覺不覺得,生命無常?”
彥秋愣了一瞬,這是她昨天和蔺楊聽音樂會的時候,爲去世的大明星感到歎惋時的心情,君晨光怎麽會突然這麽想呢?
無常有很多種意思,變幻莫測,生老病死,都是無常,君晨光指的是哪一樣?
彥秋一直都知道,君晨光的性格偏内向,她總是充當着積極開導的角色,于是便輕輕的帶過去說:“我以爲,我倆都是普通人,終将平平淡淡的走完這一生,算不上無常。”
君晨光沉默了很久才說:“我原本也是這樣想,後來才發現,‘平淡的生活’已經是個奢望。将來,我若是……你會難過嗎?”
他的話說得很輕,彥秋沒有聽全,她問:“若是什麽?”
他卻不再說話了,隻是陪着她緩緩向上行。
彥秋見他不欲再說,也不好追問,隻得作罷。所幸一路上雨霧藹藹之間,空氣清鮮濕潤,簡直就是天然氧吧,行走間舒适宜人,讓人忘卻煩惱。
這趟雨中遊山,山秀花明,溪壑清幽,繁花似錦,倒是不虛此行。
到達山頂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一條蜿蜒的木質長廊。
木頭表層的紅漆已經褪去了大半,斑駁得很有年代感,長廊蜿蜒綿亘到遠方,一眼看不到盡頭。
君晨光領着彥秋在靠山崖那一邊相對而坐。
山風輕輕拂動彥秋的長發,發絲被吹到溫潤的雨裏,沾上一顆顆小而晶瑩的水珠。
坐在這個位置可以感受到清風徐來,可以看迷蒙雨霧之中的秀美山林。
滿山遍野的桃花開得恣意非凡,千瓣桃花濃烈的像是要将整個山燃燒起來一般,隔着一層細雨看着是煙霞霧繞的紅。
如斯美景看得人都呆了,彥秋把手疊放在椅背上支着下巴,臉上浮現起贊歎的笑意。
君晨光望着她的側臉看了許久,直到他下定了決心,才問道:“你還記得嗎?你說過我喜歡你。”
彥秋愣神了一會才從美景中回神,确定自己聽到的内容之後略感腼腆的說:“那時候還小,什麽話都敢說。你不會是到了現在還覺得介意吧?”
君晨光凝望着彥秋,慢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很認真的,親口說:
“我喜歡你。”
話一說出口,他終于感到松了口氣,沉積了多年的情感,原本以爲已經不會有結果的兒時的愛戀之花,他竟還有機會将它遞出去,單單是讓彥秋知道他的真實感情,已經讓他感到很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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