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雲歎息一聲,仿佛吐出一口濁氣一般,繼續說:“至于第二個問題嘛,是因爲甯澤。”
季川像是預料到了一般,辛雲的很多事,都是因爲甯澤,或許,就連第一個,也是因爲甯澤呢。
辛雲的下巴擱在她的手背上,講話的時候有些微的含糊音,她嘴唇一開一合的,悠悠說起一件事。
書房的燈光從辛雲的頭頂上照下來,形成了一些陰影,她說的分明隻是以前的事罷了,季川卻覺得她提起甯澤的口氣聽起來,仿佛是隔了百年之遠一般。
她說:“甯澤很喜歡收集日文原裝漫畫,明明就看不懂,還是會千方百計的買回來,外包裝都不拆開,小小心的放在玻璃櫃子裏珍藏着,越積越多,走到哪裏還要帶到哪裏,當時你也看到過吧,他那一大櫃子的原版漫畫書。”
季川點頭,大二暑假的時候他确實親眼見過,書櫃就擺放在工作室的一角,還有一把玻璃鎖鎖着呢,除了甯澤别人都打不開,摸不着。
辛雲從高中就開始自學日語,她的學習能力很強,由于日語的考級裏漢字占了一定的比重,中國人在這方面具有先天優勢,所以她在詞彙量的擴充上很是神速。
之前高中階段,她必須把更多的時間放在迎接高考這件事情上,日語的學習雖然沒有間斷過,但是一直被其他的事情打擾,她就沒能學得很系統。
高三的暑假她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全部用于日語的系統學習和詞彙的記背上,爲了檢驗自己學得怎麽樣,她還讓甯澤把書櫃打開,取了那些原版漫畫來看。
當她發現自己能看懂大部分内容的時候,高興的跟甯澤說:“我念書給你聽啊!”
于是,她便用她少女的聲線演繹着熱血漫畫裏的男主角們的台詞,那是一種很怪異的組合,卻也是世間絕無僅有的有聲書。
甯澤明明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卻很喜歡她營造出來的緊張氛圍,他會安安靜靜的聽她念書。
時間仿佛就此靜止了一般,她用身邊的人都聽不懂的語言,築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在這道牆裏,隻有她和甯澤兩個人,享一方天地。
那年12月份的時候,辛雲去參加了日語的等級考試,順利通過日語二級拿到證書。
甯澤這時候剛好完成他繪制的新作品,寄往日本參賽。
辛雲高興的對他說:“以你的才華,一定會成爲少年漫畫界的大神,有一天,你走到漫畫王國的殿堂裏去的時候,我要做你的翻譯。”
辛雲學日語,花了那麽多個日夜,費了那麽多的心血,隻爲一個目的——我要做你的翻譯。
她把日語學到了很高的水準,甚至達到了能去日本留學的程度。
可是,她沒能如願成爲甯澤的翻譯,于是她開始用日文寫作,将她的妄念,用另一種語言,隔絕在另一個空間裏,這讓她感到更安全。
辛雲并不希望自己被人一眼看透,那太容易被對方玩弄于鼓掌之間了,她把真實的自己隐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輕易,絕對不會露面。
季川最欣賞辛雲的一點就在于,隻要她有目标,就會有明确的過程,最後有清晰的結果。
她是個執行力和自制力都極爲強大的人,她從不願意浪費任何一點時間,拼了命的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她存在過的證據——一個活得用盡全力的姑娘。
季川很久沒聽辛雲提起過甯澤了,這次說起來,感覺她的心态很平和,他光了杯子裏的水,笑問道:“現在感覺輕松一點了嗎?”
辛雲伸了伸懶腰說:“嗯,感覺清醒一些了,下面的情節有些眉目了。”
季川鼓勵她道:“你就用輕松的心情繼續創作吧,不要太逼迫自己了,靈感都是随機閃現的。”
辛雲覺得季川這句話說得還蠻正确的,她輕笑着說了一句“ok”,轉身又面對着電腦屏幕繼續奮鬥去了。
季川本來還有許多話想問她,可是她還有碼字任務,他不好過多打擾,所以就适可而止了。
他在她身後稍微站了一會兒,她還是坐在那裏,一個字都沒有敲下去。
季川疑惑的問道:“是我影響到你了嗎?”
辛雲誠實的說:“嗯。”
季川不懂:“可我沒有說話,也會影響到你嗎?”
辛雲笑了一聲說:“你知道嗎?創作就是去創造無限的可能,可是在創作的過程中一旦有了觀察者,無限可能就開始坍塌了。
你在我身邊我就完全創作不了,這和你說話與否無關,隻在于我有沒有感到正在‘被觀察’。”
季川覺得他已經快要被辛雲的理論說服了,但是,下一秒,他便提出了一個質疑:“當年我和甯澤一起畫畫的時候,你是在旁邊全程圍觀的,爲什麽我們就沒有坍塌的感覺呢?”
辛雲巧笑倩兮的說:“那是因爲你和甯澤自小就被人圍觀習慣了,沒覺得有任何不适。”
季川覺得辛雲說的很有道理,一時竟然沒能反駁。
其實辛雲之所以在季川面前無法碼字,和她說的“坍塌理論”有一定的關系,可更關鍵的一點則是,辛雲所書寫的内容充斥着“捆綁”、“苦悶”、“嬌喘”、“羞恥”、“呻吟”等等限制級的詞語,就算季川看不懂日文,可是辛雲完全懂啊,讓她在一個幹淨漂亮的男生的注視下寫出這些内容,她不卡文才怪呢!
完全就是心虛到卡文的程度啊!
十一點左右,辛雲決定不掙紮了,看來靈感那個小妖精今天晚上是不來找她了,于是她收拾好了筆電,轉身洗澡去了。
季川繼續把教案寫完,整理好,裝進包裏,明天早上直接背包走人就可以了,他拿着背包出來,要去挂在門口的玄關處。
書房門一開,季川就看到辛雲裸身裹着一條浴巾,頭發濕淋淋的就從浴室裏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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