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豺狼虎豹,怕歸怕,但不至于膽寒,遇上了頂多的就是被一口咬斷了脖子,黑血一放,一時三刻斷了氣也就不知道痛苦了,可是這滿頭皮的蟲子,卻是真的讓我有些膽寒了,那種寒意是發自于骨髓的,我實在是無法想象此時此刻我的頭皮上到底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這種滋味兒和感覺想必許多人心中應該有數。
一個五大三粗膽氣頗豪的老爺們,生活中也算個勇士,可獨獨害怕一些小蟲子,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每個人的身邊應當總有這麽一兩個,而我恰恰正是這種人。
沒辦法,這不可笑,我就敢承認,基因裏就埋藏着的恐懼,誰又能抵擋呢?先古時期,天地洪荒,那時的毒蟲可不比現在,無論是體型還是數量亦或者是兇悍程度,比野獸都要可怕,是爲人類的天敵、死敵!後來,這些毒蟲漸漸被淘汰滅絕,可是對它們的恐懼卻留在了人類的基因裏,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一直傳承到了現在,于是,人類對一些相貌猙獰的蟲子會本能的恐懼,對一些密密麻麻團在一起的蟲子也會發憷,是爲密集恐懼症……這些可不是我們自己能選擇的,怕是正常!
至于包占山說的那蒙古死亡之蟲和人面蜘蛛我亦有過耳聞。
蒙古死亡之蟲,名字又叫蒙古死亡蠕蟲,準确的說,這應當是一種未知生物,迄今爲止沒有留下一張有關于它的照片,所以,許多科學家認爲蒙古死亡蠕蟲是不存在的,可事實上呢,許許多多牧民都曾經親眼見過這種東西,這東西在蒙古高原上留下的傳說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别的不說,就是我所認識的牧民中也有許多人曾經見過這種東西,而且每一個見過它的人,對它的描述和評價都驚人的一緻,故而不難推測,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是确實存在這麽一種古怪而可怕的生物的,隻是目前爲止人類還未能真正的掌握它的行蹤罷了,但牧民對這東西的恐懼卻是留在骨髓中的,萍子生活在使鹿部落,整天和牧民待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受牧民影響對這東西有恐懼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麽,這蒙古死亡蠕蟲又是一種什麽東西呢?
據說,這東西生活在戈壁灘裏,長一米多,看起來就像是牛的腸子一樣,整體通紅,身體兩端有時會探出犄角,它所噴射的毒液和釋放的電流能擊中好幾米開外的目标,瞬間可緻人死亡,而且,一旦受到緻命威脅,這東西還會爆炸,十分棘手!
如果我頭上真是這種東西,恐怕我早已一命嗚呼,而且聽包占山的語氣,似乎他曾經見過這種死亡蠕蟲,已經确認我頭上的不是這東西,是萍子瞎咋呼,直喊蒙格拉,讓包占山有了誤會,畢竟,蒙語中蒙格拉是死亡蠕蟲,同時也是其他未知毒蟲,這就屬于語言障礙了,怨不得别人。
可就算是人面蜘蛛,也足夠的可怕!
所謂人面蜘蛛,指的就是大木林蜘蛛,是一種非常罕見的蜘蛛,因爲頭部或者腹部的紋絡看起來特别像一張人臉,所以被稱之爲人面蜘蛛,有的專家認爲這東西其實是蜘蛛的白化現象,有的則認爲是變種,總之衆說紛纭,這種東西怎麽來的,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定論,據說内蒙古這邊确實有這種東西,以前也曾有過發現,但數量十分稀少,我也沒有親眼見過,以前在網絡上曾經看過一些人面蜘蛛的圖片,瞅着就覺得滲人!
我實在想不明白,我的頭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人面蜘蛛?不過,這還不是我恐懼的地方!
衆所周知,蜘蛛分爲兩大類,一種是結網蜘蛛,這種所有人都曾經見過,這種蜘蛛不是很可怕,一到冬天全凍死了,另外一種就是遊獵蜘蛛了,它們四處遊蕩,尋覓獵物,然後用毒牙将之殺死,這種蜘蛛冬天不死,隻會冬眠,隻是此地在龍脈腹眼上,溫度很高,想必蜘蛛也不會冬眠的。
我這一路走來十分謹慎,從未見到蜘蛛網,那我頭上的這些人面蜘蛛……
毋庸置疑,肯定是遊獵蜘蛛了。
遊獵蜘蛛性情兇猛,在我腦袋上盤踞着,我會是個什麽下場不消多說!
要是蠱,那我會死的更慘……
三種情況,無一不要命,再加上大量的蟲子帶給我的恐懼,一瞬間我的意志就徹徹底底的土崩瓦解了,這麽一來,我頭皮上更是痛癢交加,我當場捂着自己的頭皮就倒地哀嚎了起來,鮮血順着我的指頭縫一個勁的往出流淌,不多時台階上到處都是一灘灘的黑血了。
大概是感覺到了我的痛苦,白靈忽然出現在了我的身邊,不斷用冰涼的舌頭舔舐我的頭皮,嘗試着将我頭皮上的蟲子給舔出來,可根本無濟于事,那些蟲子都咬開皮肉鑽進去了,最後白靈都放棄了,蹲在我身邊嗚咽着,似乎是在心疼我,又似乎是在爲我哀鳴。
這時,伊詩婷也沖了上來,看了我頭皮一眼,一把抓住包占山說道:“怎麽辦?數量太多了,就這眨眼的工夫頭皮都已經被咬爛了,快想想辦法呀,要不等那東西咬開天靈蓋鑽進去吃了腦髓,孔昭怕是就一命嗚呼了!”
“我知道!”
包占山着急的滿腦門子都是汗水,一邊擦着汗水一邊說道:“看樣子是人面蜘蛛,隻是人面蜘蛛十分罕見,數量稀少,而且從未聽說人面蜘蛛食人,所以又不像,倒更像是蠱蟲,但也沒聽說過什麽蠱蟲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呀,這種東西有人面蜘蛛之形,又有蠱蟲之性,實難确定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就更别說了解它是個什麽特性了,你讓我怎麽解決嘛!”
伊詩婷又扭頭看向了鼠仙兒,求救之意不必言表。
“唉,罷了,你雖然得罪我多次,這小子也不是個善茬兒,但除了起沖突時,這小子對我也是畢恭畢敬,煙火供奉沒少的了我,我便救他一次吧!”
鼠仙兒猶豫片刻,終于開口道:“且不論是蠱蟲還是什麽異蟲,據我所知,隻要是蟲子,必然有一特性,就是懼怕你們陰行之人所說的疙瘩湯,那玩意又陰又穢,是爲廢血,髒的就連鬼神精怪、蟲子蛇鼠都嫌棄,見之必是退避三舍!這小子腦門上頂着的東西具體是何物我也不認得,但事已至此,不妨用疙瘩湯一試,否則就隻能壯士斷腕了,一刀将他的皮肉給削了,連同皮肉夾雜着那些蟲子全都剁了,就是這個地方可無法搶救,頭皮割了還能不能活下來,看他造化了!”
“疙瘩湯!疙瘩湯!”
聞言,我頓時大吼了起來,這時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可伊詩婷的臉色卻難看了起來,道:“哪裏還有什麽疙瘩湯呀?我們出車禍的時候瓶子就一不小心碎了,全灑在萍子的身上了……早沒了!”
說此一頓,伊詩婷咬了咬牙說道:“孔昭,要不你忍忍?我用你那黃泉刀一刀割掉你的頭皮?你那把刀快的很,我下手盡量準一些,争取一刀完事,不去剌你第二刀,你看如何?”
眼下我被那些該死的人面蜘蛛已經撕咬的痛不欲生了,現在就算是一刀結果了我,給我一個痛快我都樂意,更不用說剌我一塊頭皮了,“哐”的一下,我就抽出了黃泉刀,低吼道:“快下手!若一刀無法割去,蟲子已近骨頭,便一刀割去我這顆頭顱,讓我少遭些罪!”
伊詩婷默默接過了刀,刀入手,看得出來,她的手在輕輕的顫抖着,顯然也于心不忍,隻是看我在地上哀嚎,最終還是舉起了刀。
她知道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麽。
我們都是武人,見識了陰行的兇險之後,我其實已做好最後的準備了,生死置之度外,早不拿自己當回事兒了,就是這一刻來的有些早,早的出乎我的預料,我還有許多未完之事,譬如……爲母親做點什麽,可現在的痛苦已經摧毀了我的意志,縱心有不甘我也不想堅持了,索性閉上了眼睛。
誰知,就在此時,被吓懵的萍子忽然一下子坐了起來,大聲說道:“等等,疙瘩湯……我這裏有!”
伊詩婷手中刀已落下,我都能聽到黃泉刀破空的聲音了,最後伊詩婷竟然是硬生生的給停下了,滿臉驚喜的扭頭看着萍子,說道:“莫非你正在……”
“嗯……”
萍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起身到了後面,背對着我們,隻聽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不多時她手中就拎着一條碎布轉過了身,看那碎布,顯然是她的内衣了,幾已被染成了黑紅色,拎出來後血還在往下落,顯然她是将衣服碎片當做姨媽巾用了,畢竟執行任務不是旅遊,不可能背包裏帶那麽多的姨媽巾,她也是迫于無奈才如此将就。
“我草,你這是剛來事兒吧?還有點着涼,量這麽大,大概也是攢了兩天了,也難爲你了,能挺得住,說來也是孔昭命不該絕呀!”
伊詩婷接過那東西,唇角帶笑,說道:“孔昭,坐起來!”
我現在命懸一線,自是她說什麽我聽什麽,忙咬牙堅持着坐了起來!
啪!
下刻,伊詩婷掄起那布條就狠狠抽在了我的腦袋上,布條頗長,有些都甩在了我的臉上……
講真,當時我整個人是懵的……
伊詩婷這厮就不用那條布上來爲我擦拭一下嗎?犯得上用這麽埋汰的方式?不過一想我就明白了,丫嫌髒,爲我擦拭得攥着那布,不如抓住一角掄我……
說來也滑稽,那時我腦子裏竟情不自禁想起了從前念大學時認識的一個悍婦,那女子頗不講究,十分豪邁,與異性嬉笑怒罵從不知道什麽叫做個大方,每逢經期,一言不合就要從褲裆裏抽出帶血姨媽巾往人臉上甩,雖說從未施行,但也着實吓退了不少男性。
那時我就在想,真有一人被拍在臉上,豈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曾想,如今我卻真真正正的體驗了一把,整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像個木頭一樣坐在台階上……
啪啪啪啪……
那伊詩婷還抽上勁了,沒玩沒了使勁掄我……
最初的時候,我頭皮上的痛癢确實一時消停了,可也就是片刻功夫,痛癢就陡然加劇!
“吼……”
我無法承受這痛苦,喉嗆之中發出一聲猶如野獸般的嘶吼……
“有效!”
伊詩婷大喜,大聲說道:“孔昭,忍着一些,那些東西正在往出爬,所以你才癢的難受!”
隻等她話剛剛說完,我就感覺頭皮上卷過一陣酥麻,那些人面蜘蛛一股腦兒穿過我的頭皮朝着我面部爬來,怕是頭部沾了萍子的大姨媽,它們是準備開辟“新戰場”了,換個地方繼續禍害我的皮肉!
先前我猝不及防已經遲了一次大虧了,這次如何能讓它們再次得手?猛然伸手去拍自己的臉,而萍子也壯起了膽色,上來幫我用手掃後腦上。
一時間,人面蜘蛛就跟扒拉頭皮時候落下的頭皮屑一樣噼裏啪啦的往下落!
這些東西倒是兇悍,落地後還不跑,聚集在面前,黑壓壓一大片,我也終于看清了它們的樣子,大小與蒼蠅差不多,八足很長,偌大個屁股看着像是一張人臉,那屁股上黑白交替,花紋乍一看真的和一張人臉差不多,有鼻子有眼的,有些看着還有頭發,這些東西屁股翹起,發出“吱吱吱”的低鳴,似乎在朝着我耀武揚威。
我在它們的身上吃了大苦頭,差點送了命,一時脫身,怒火重傷,大喝一聲,擡起手掌就朝着這些東西拍了去,幾巴掌下去,這些令人惡心的玩意全都被我拍成了肉泥,一隻沒能逃脫。
隻是,我的頭皮雖然不疼不癢了,卻開始發麻了!
包占山上來看了一眼,輕歎道:“這些東西的毒颚上有毒,不是劇毒,但也了不得,必須就地包紮!”
說着,他在我頭上細細檢查,又從傷口裏拽出了不少人面蜘蛛的屍體,最後從萍子的背包裏取了一些醫用酒精潑在我頭上,最後才從懷裏拿出了一小瓶藥粉,說是他自己配置的蒙藥,能解毒止血,在我頭皮上均勻的撒了一層這才用紗布幫我包紮上了。
别說,包占山的藥粉真的管用,不多時我就覺得頭皮清爽無比,再無其他異樣的感覺。
“無礙了,小兄弟也是洪福齊天的人,遇到了這種事情都能逃過一劫,天不亡你呀,以前我和一個朋友在江淮之地做事,他也被毒蟲侵蝕,可惜那時身邊沒有任何可用資源,最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身子被毒蟲啃食,又舍不得揮刀斷臂,最後是自己活活吓死的自己,你比他是運氣好多了!”
包占山笑了笑,而後有些疑惑的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裏咱們也沒看見什麽異常,忽然哪裏來的這些小蟲子了!?”
這問題說到了節骨眼上,找不到關鍵,怕是我們還得中招,萍子又哪來那麽多的血爲我們解困?
我仔細回憶起了一路所走之處,仍舊沒想到任何異常的地方,最後隻是不甘心的搖了搖頭。
萍子這時已漸漸從對傳說的恐懼和羞臊中回過了神,恢複了一個獵人的姿态,四下觀察,時不時在甬道的牆壁上嗅一嗅,不多時,她眼睛一亮,指着甬道上邊的一個犄角出說道:“問題就在這裏了,這個地方怕是有很多這種可怕的蟲子,根本不僅僅是昭哥頭上的那點,咱們現在……分明在一個蟲窟裏呀,這東西的數量,怕是數之不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