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不想這樣計劃的。
雖然他鼓起勇氣來幫狗熊打架,但并不打算爲此豁出自己的小命。
所以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在背後放冷箭,自然是要發揚遊擊戰精神,敵進我退,敵疲我擾,敵慫我落井下石……
基于這種理念,他剛才靠近過來的時候,就想過應對各種危險情況的對策了。
閘門已經被撞壞了,季遐就算躲在遠處也不一定安全。
但他可以站在近處,萬一長毛怪要過來殺他,他可以随時繞到大狗熊背後,跟它來一場老鷹捉小雞。
結果事到臨頭,季遐卻沒有這麽做。
他感到自己抓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這一瞬間的靈感讓他進入了某種奇特的狀态。
并不是走神,他明确地看到了長毛怪丢開武器,朝他沖來。
也不是熱血上頭,那一瞬間的季遐感到了某種奇異的掌控感,他感到自己很冷靜。
他隻是搭上了箭、拉開了弓,仿佛理所當然一般,瞄準了眼前的敵人。
之後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些什麽。
他不理解自己爲什麽要這麽做,但現在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而腦海中的那種奇異感覺仍然存在,讓他一點都不覺得慌張。
于是季遐放棄了思考……
他感到匪夷所思,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另一方面卻又胸有成竹,感到了某種局勢盡在掌控的奇異自信。
他從未感到、手中這把弓與他如此相合,至于眼前的局勢雖然危險,他也沒什麽太好的破局對策,但是他隐約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然後季遐便沉下心,将注意力集中在箭尖上。
時間就在這一刻靜止,空間在箭頭處彙聚,然後被拉長到了無限,現實中的一切在他腦海中重現。
一些不重要的要素逐漸被剔除——周圍的火把,後方正要趕上來、但是明顯已經來不及的狗熊。
地上的鮮血,牆邊的消防斧。
這一切都在季遐的意識中被逐漸消去,在不到三米的距離下,季遐和眼前的長毛怪各居一邊,構成了一個簡單而純粹的空間模型。
而後季遐發現了——比起眼前的敵人,他自己确實是個羸弱的、笨拙的菜鳥。
但是他手中的箭不是。
将腦海中的模型繼續删減,季遐自己的身影也消去了,隻剩下箭、弓,還有敵人……
敵人張牙舞爪,無比兇殘,但是這一箭能夠讓它遭受重創,隻需要射出這一箭,然後命中。
這樣就可以了。
季遐因此進入了某種愉快的狀态,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他突然迎上了長毛怪的視線,并感受到了那種強烈而恐怖的氣勢,一時間有些慌張,甚至下意識地移開了自己的眼睛……
但是他心中的模型仍然清晰,甚至讓敵人的印象更加強烈了。
而這一切隻發生在一瞬間。
至于後來發生的事,就連季遐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地射出了一箭,卻在出箭之前,突然意識到了危險。
不行,這樣殺不死敵人。
季遐隻是在腦海中産生了這個想法,然後下意識地收住了自己的動作。
然後他看到的,就是被迫做出了躲閃的動作、已經無法繼續躲避的敵人了。
然後,局勢便發生了轉機——
長毛怪判斷錯誤,以誇張的姿勢做出第一次閃避,卻無法緊接着做出第二次的閃避動作了。
季遐趁此機會,将搭好的箭一箭射出,準确地命中了長毛怪的咽喉。
當然這一箭并不緻命,甚至不如剛才他僥幸射中長毛怪的後腦勺的那一箭。
長毛怪的格擋護住了真正的要害,這一箭似乎射入了長毛怪的口腔下方,雖然刺入了它的脖頸,并且刺破血管、噴出了大量血液,卻仍然沒能讓長毛怪失去作戰能力。
不過這樣已經足夠了。
就在這時,狗熊從後方撲了過來,将長毛怪撲倒在地。
而這一次,狗熊沒能再讓它掙脫。
且不提季遐射傷的兩箭,長毛怪本身已經受了重傷。
而且在被射中這一箭之後,在季遐看來,它似乎變得有些笨拙,攻擊與防禦似乎都不如剛才那麽有條理了。
再加上它丢掉了武器,再被狗熊糾纏住,一道道傷痕讓它疲于招架。
狗熊在瘋狂撕咬,季遐則在旁邊繼續放冷箭。
三十支箭完全用完之後,長毛怪也差不多失去了抵抗能力。
它倒在地上發出悲哀的聲音,也許是在爲此哀傷——捕獵者卻最終未能避免被捕獵的結局。
但是狗熊卻不會對它抱有同情,趁着它無力抵抗,狗熊徹底咬斷了它的脖頸,并且用利爪刨開它的胸腹,鮮血濺滿兩側牆壁,破碎的内髒被挖得到處都是。
直到一些彩色的霧氣從早已失去生命體征的屍體當中浮現,狗熊才停下它的殘虐行爲。
并且毫不客氣地直立起身,将滿是鮮血的鼻子高高聳起,将這些異常濃郁的彩色氣體一點不剩地吸了個幹淨。
季遐有點眼紅,但他也渾身是血,剛才用完了箭之後,他不得不掄着消防斧參與戰鬥,現在雙臂疼痛到無法舉起,隻能靠着旁邊的牆壁喘粗氣。
而且他之前也試過,他并不能吸收這種奇異的彩霧。
所以也隻能便宜狗熊了,當然這本來就是預想中的處置方式,反正它強了自己也有好處,隻能期待這狗東西以後能老實安分一點。
剛才它打得高興,卻一屁股将季遐蹭翻在地,讓季遐右手受了些擦傷——
倒是并不嚴重,不過在這一戰當中,這是季遐受的唯一的外傷了,多少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此刻狗熊殺得興起,渾身透露着一股血腥氣,季遐可不敢再湊過去找打。
不過他不過去,狗熊卻看向了他——
彩色的霧氣很快吸收完畢,季遐正尋思着該過去摸寶箱了。
然而狗熊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朝着他走了過來。
季遐隐約有些警惕——此刻的狗熊渾身浴血,尤其是嘴邊沾着一圈血迹,還挂着幾根肉絲,看起來森然可怖。
季遐站了起來,不過狗熊沒有做出攻擊的動作,隻是用它沾滿血的大爪子推搡季遐的肩膀,甚至将季遐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