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談論古今,論及畫士之道,霍胎仙俱都能一一道來,不但能說出幾分,更能說出個七八分道理,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
周天子與霍胎仙攀談一會,一雙眼睛瞄着霍胎仙,考驗過畫士之功,心中暗自道:“我在考考他對于天下大局的把握。”
随即幽幽一歎,聲音中滿是低沉。
“先生何故歎氣?”霍胎仙果然上路,見到周幽王歎氣,不由得開口問了句。
“憂慮這天下蒼生。”周幽王看向霍胎仙:“你覺得我大周如今如何?”
“先生要聽真話還是假話?”霍胎仙聞言笑了。
“真話如何,假話如何?”周幽王此時來了興趣,好奇的反問了句。
“若說假話,那自然是‘我大周聖朝立國一萬八千載,文治武功歌舞升平,乃是天下太平景象’。”霍胎仙笑眯眯的道。
“忒虛僞,真話呢?”周幽王問了句。
“烈火鼎烹!隻怕距離大周亡國之期不遠矣!”霍胎仙忽然歎了一口氣。
此言一出,場中氣氛不由得一緊,空氣中氣氛爲之凝滞,紅安連忙開口呵斥:
“霍小子,慎言!須知禍從口出。”
霍胎仙笑着搖了搖頭,一雙眼睛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這位先生既然想要聽真話,我又豈能說一些違心之言去吹捧?”
“況且,此地之事,隻有你我三人知曉,你不說我不說,又有何人知道?這位先生氣度不凡,必然是主宰一方的大人物,我要是虛言糊弄,未免不将先生放在眼中。”霍胎仙笑着道。
“你能看出我的身份?”周天子看向霍胎仙。
“閣下要麽是主宰一方的的大諸侯,要麽就是當朝輔宰、三公之流,亦或者是統兵一方的大将。”霍胎仙笑着道。
他絕對猜不到,眼前之人竟然是大周人王當面,否則絕不敢胡說八道,說什麽大周國壽不足百年的混賬話。
大周的情況,霍胎仙就不信朝堂上的諸公看不出來,不過是無能爲力,改變不得,抗衡不得大勢,隻能一個個裝聾作啞罷了。
周天子聞言一笑,沒有反駁,而是岔開話題:“你之前說我大周距離滅亡不遠了,可有何憑據?”
“大周八百諸侯尾大不掉,更有西南候等諸侯心懷不軌。天下諸侯隻待大周皇室稍有衰落露出頹勢,那便是群狼噬虎之局。”霍胎仙道。
“以我所見,不單單是諸侯,隻怕如今天下各大畫院也是别具心思。百姓在大周治下命如草芥苦不堪言,權貴不斷剝削百姓,而百姓卻将所有的帳,都算在大周皇室的身上。”
“去歲西南候坑殺百姓十萬,朝廷卻輕高高舉起闆子,然後輕輕落下,隻是賠償了些許錢财。如此朝廷,百姓豈能不恨之入骨?如此諸侯,豈能不逼反百姓?朝廷有此等禍亂朝綱欺壓百姓之人,大周名譽早晚要葬送在此獠手中!”
“各大諸侯、權貴将百姓性命視作蝼蟻,百姓苦大周久矣。隻待一個锲機,便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将大周一萬八千年的基業化作灰燼。”霍胎仙看向周天子:
“大周能有今日局勢,說白了還是統治階級固化,百姓沒有向上攀爬的道路。周天子定下天命九等,将所有百姓前進的路給擋住,百姓遭受權貴碾壓,世世代代爲豬犬,以各種貨物來衡量,毫無生存的意義,百姓豈能甘休?”
“今王亦死,舉大義亦死,等死?百姓該選擇那條路,心中自有斷絕。”霍胎仙目光灼灼,眼神裏滿是灼熱。
聽聞霍胎仙的話,紅安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麽,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而周天子亦是呆呆的看着身前沸騰茶水,陷入了沉思。
霍胎仙的話語雖然低沉,但聽在周天子耳中,卻猶若是天雷陣陣。
“外有齊桓公、秦襄公、西南候等大諸侯暗中掣肘,内有百姓滿腔怨恨,更有畫院虎視眈眈,如此國家怎能不滅亡?”霍胎仙看着身前的周天子。
重症需猛藥,況且他現在也并不怕有人将消息傳出去,就算是将消息傳出去又能如何?
這就是事實!
“你将大周局勢看的如此透徹,可有解決辦法?”周天子一雙眼睛精光灼灼的看着霍胎仙。
霍胎仙聞言笑了笑:“說簡單倒也簡單,說難到也難。”
“哦?”周天子大喜:“如何解決?”
“推恩令。”霍胎仙看向周天子與老太監。
“推恩令?”二人目光齊齊望了過來。
霍胎仙一笑,将推恩令解釋了一遍:諸侯死後的爵位、封地隻會給一個兒子。而推恩令就是叫一個諸侯死後,要将他的土地爵位分封給所有兒子。
如此一來,任憑你權勢再大,不斷分封下去,終有無物可封的一日。
到那時天下諸侯的權勢自然分崩瓦解。
此計不可謂不歹毒,隻是有一大弊端:諸侯也不是傻子,怎麽會任由你出手損壞自家的根基?
到時候天下諸侯群狼噬虎,你要是一個按壓不住,大周就可以提前滅亡了。
“還請細說。”周天子一雙眼睛看向霍胎仙。
霍胎仙娓娓而談,将推恩令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最後加了總結:“如今大周強于各大諸侯,而且各大諸侯内部也并非鐵闆一塊,有諸侯心向大周,還有諸侯對大周暗中順服,可以說大周推行推恩令,有八成把握可成。”
“隻是就怕推恩令施展之時,其過程處理不當,叫那些本來投靠大周的諸侯人人自危,到那時可就麻煩了。”霍胎仙看向周天子。
“勾勾~”嘹亮的雄雞鳴叫聲音響起,屋子内的燭火已經即将燃燒殆盡,唯有花生大小的燭火,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勉強堅持着,時不時散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在空氣裏不斷蕩漾彌漫。。
周天子被雞叫聲回過神來,猛然一拍腦袋,一雙眼睛精光灼灼的看着霍胎仙:“妙!妙!妙!秒啊!秒到了極點,如此計謀,堪稱古今第一奇謀。”
說到這裏,周天子對着霍胎仙道:“如此奇妙的點子,你是如何想到的?我曾經向無數的奇人問過策略,其計謀要麽顧此失彼、要麽會叫大周元氣大傷,及不上此計謀之萬一。如此奇妙構思,你如何辦到的?”
霍胎仙聞言輕笑:“本來是不曾想到的,但不知爲何,見到閣下後,就忽然腦海中靈光乍現,無數奇思妙想驟然湧上心頭。”
“你與我有緣!”天子看向霍胎仙:“今日聽你論策,我倒是心中煩悶去了大半。隻覺得海闊天空,天地乾坤通透。我且在考考你,眼下還有一個難處,我想要求這寺廟内的和尚辦事,那和尚雖然對我畢恭畢敬,但卻始終不肯松口,你可有何辦法?”
霍胎仙看向中年男子:“閣下要辦的事情,必定不是小事。”
“不錯。你也知道我地位非同尋常,如今卷入一件大事内,我想要請這寺廟内的神話高手助我一臂之力,但寺廟内的和尚死活不肯松口。”周天子有些生氣。
他也不想想,以大周與佛門的關系,對方不将他拒之門外,便已經是好脾氣,想要佛門與三大宗門死磕,想的未免太美了。
“你若能替我解決了這個主意,我可給你一個承諾,你日後求我辦事,就算再難的事情,我都替你辦了。”周天子一雙眼睛看向霍胎仙。
“此言當真?”霍胎仙眼睛亮了。
能用神話高手當奴才的,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周天子道。
霍胎仙聞言略作沉吟,過了片刻後才道:“此事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霍胎仙起身取了筆墨,然後背過身子奮筆疾書,一揮而就已經将文書寫好。将文書寫好,密封起來,遞給了周天子:
“閣下能否見到神秀法師?”
“想見自然能見到。”周天子道。
“貴客要是見了神秀,可以将此書信遞給他,我保管閣下心想事成。”霍胎仙看向周天子:
“隻是閣下卻要欠我一個大人情。”
“若真能辦成此事,再大的人情我也承受。”周天子接過書信,面色好奇,将書信拿在手中翻來複過去的打量:
“你這書信裏寫的什麽,竟然有這般自信。你可知我要辦的事情是何等之大?”
“再大的事情,隻要将此書信送到神秀手中,管教閣下達成所願。”霍胎仙看向中年男子:
“至于說閣下的恩情……暫且先将我帶出寺廟,我因爲在家中犯了事情,被寺廟的和尚軟禁,你若能将我帶出寺廟,這因果就算了了。”
“就這要求?”周幽王聞言愣住了。
霍胎仙笑着點頭。
“這算什麽要求?我若辦完事,你随我直接走,我倒要看看誰敢攔你。至于說要求,這個不算,咱給你思考的時間。”周天子哈哈大笑,拿起手中書信徑直往外走去:
“我倒要看看你這書信靈不靈。你是不知道那老和尚的可惡之處,真真是狡詐如狐,我百般利誘,其竟然不上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