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胎仙看着面色嚴肅的王泰,他能說自己沒有選擇嗎?
“要學。”霍胎仙堅定的點點頭。
他沒有選擇!
他要是有選擇餘地,在府中繼續等五年不就行了?
“入了縣衙,就是吏胥之流,這将會是你人生最大的污點,日後就算是立下天大功勳,也休想在跨入貴族行列。而你現在雖然放棄了繼承勳貴的權利,但你畢竟是勳貴出身,日後若立下大功,封狼居胥重回貴族行列,不過是水到渠成而已。”王泰一雙眼睛看着霍胎仙,仔細的觀察着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大人莫要考我,在下既然有了決定,那自然有不得不這麽選擇的理由。”霍胎仙深吸一口氣。
但凡能獲取畫士的修行手段,自己又何必出此下策?
畫士手段,學院偏向大衆,最好掌握。可惜這條路卻被人給莫名其妙的堵死。
當然,大周朝隐士無數,他也可以去尋找隐士拜師,但他找得到嗎?就算找到,對方又會不會收他入門?
家族傳承,更是傳内不傳外,傳子不傳女。
霍胎仙想要拜師?
難!
而且,去哪裏尋找隐士?
就像二十一世紀,大家都知道博士多,但你去找一個博士生,滿大街你去哪裏找?
隐士既然帶有一個‘隐’字,那又豈會随意被外人找到?
就算找到,又要經受多少考驗?
他能挺到那個時候嗎?
除了縣衙,他沒有選擇。
“難辦啊!”
霍胎仙心中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好,今日起你就是長安縣衙的主簿,主掌縣衙錢糧文書賬房。另,在領捕快一職。”
王泰在案幾前開始全速簽發令牌。
這年頭找個能讀書識字的人難啊!
遍數整個衙門,能稱得上讀書識字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在這個‘知識’爲大家族掌握的時代,但凡讀書識字的人,都跑去做官了,誰還來做吏胥?
“來人,召集三班衙役,前來集合。”王泰又吩咐了句。
伴随着王泰一聲令下,數百個身穿黑色麻衣,手中持着水火棍的衙役,以及十幾個略顯不同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進來,分别立于左右兩側。
霍胎仙看着那黑壓壓的人影,縣丞、訓導、教育、巡檢、典吏,等上百人各自按照體系班子站好。
在門外就是捕快,其中又分爲兩大陣營。
有内班外班。
外班又分壯班、皂班、快班,以及仵作、糧差。
此時俱都是恭恭敬敬的站在衙門外,一雙雙眼睛看着站在堂中的霍胎仙,眼神裏露出一抹好奇之色。
“這些都是老子在長安縣攢了二十年的家底,其中大部分都是我當年府中的護衛、管事,一個個被老子牽連,抄沒家産無家可歸,被收留到了縣衙内,随我一起治理長安縣。”王泰指着外面的衆人,目光中滿是唏噓:
“全都是跟随了我二十多年的老人,都是靠得住的。”
然後又指着霍胎仙,對場中的衆人道:“以後這位就是咱們長安衙門的主簿,掌管我長安衙門的文書職責。”
他也是難啊,自從落難至長安,天下大小勳貴對他俱都是避如蛇蠍,生怕和他有半分牽連。
而天下所有讀書識字的人,都與大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以至于他手下都是一群大老粗,連個識文斷字的知識人都沒有。往來文書之事,不得不親自上陣,整日裏勞心勞力,早就厭煩。
“霍胎仙見過諸位兄台。日後大家一起共事,在一個大鍋裏撈飯吃,還請諸位兄台多多照應。”霍胎仙道了句。
聽聞霍胎仙的話,衆人俱都是齊齊回了一禮:“見過主簿大人。日後還要請主簿大人多多照應。”
場中衆人俱都是躬身一禮。
“行了,見過面就都退下吧。張三李四,你們兩個留下。”王泰擺擺手,示意衆人散去,人群中兩個捕快站住腳步,對着上方的王泰行了一禮:
“還請大人吩咐。”
張三李四正是那日被白韭迷暈的倒黴蛋。
“以後他就交給你們兄弟倆了。将咱們衙門内畫士的手段,傳授給他。還有,帶他去領了衣服、印信。”王泰分吩咐了句。
霍胎仙随着張三李四退下,待走出大堂,張三一雙開口,眼睛滴溜溜的轉動:
“大人,您之前是不是來過咱們衙門?”
“你識得我?”霍胎仙似笑非笑道。
“好像是見過。”張三笑着,還要再說卻被旁邊的李四瞪了一眼,随機不着痕迹的轉移話題道:“以後咱兄弟就有勞大人照顧了。”
二人帶着霍胎仙去領了衣服印信,然後來到了府衙偏殿,一座略顯老舊的屋子内,屋子内光線昏昏,豎立着幾座架子,架子上俱都是一部部文書。
“大人,此地就是文書重地,日後大人就在此地辦公,處理這些文書、賬簿。”李四對着霍胎仙道:
“至于說修煉畫士之法,說簡單倒也簡單,說難也難如登天,想要講解完,引導大人入道,還需做些準備。大人且容我兄弟明日來此爲大人解惑。”
霍胎仙點點頭:“也好。我今日也還有事情。”
霍胎仙在衙門内處理好諸般事宜,才走出衙門,看到了在大門外等候的小春子。
“爺,您辦妥了?”小春子趕忙迎上來:“要我說,您何必來做這等賤役。您雖然舍棄了嫡子的身份,但您還是老爺的公子,在府中依舊可以過着醉生夢死錦衣玉食的生活,何必來此自折身份?”
“你不懂。”霍胎仙走上街頭,留給小春子一個背影,向着遠處的人群走去:
“你不必跟來了,尋個客棧暫且住下,明天在把你安排入縣衙給我打幫手。”
霍胎仙不理會喋喋不休的小春子,循着記憶一路徑直來到宋萬全門前,看着那略顯破舊的大門,登門上前去敲動。
“誰呀?”依舊是那稚嫩的女童聲音。
“我。”霍胎仙道了句:“霍胎仙。前天來過你們家,你難道忘記了嗎?”
大門吱呀的打開,露出一個小腦袋,紅撲撲的小臉打量着霍胎仙:“我識得你。”
然後撒丫子向後院奔去:“爹,那日來的大哥哥來了。”
宋萬全自屋子内走出,将小丫頭抱在懷中,然後一雙眼睛看向霍胎仙,不由得眼神亮了,連忙将丫頭放下,快步上前握住霍胎仙的手:“孩子,你回來了。”
“見過爹。”霍胎仙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哎哎哎!好孩子。你打小錦衣玉食,隻怕我家中簡陋,你住不習慣。”宋萬全抓着霍胎仙的手,眼神裏滿是熱切之色:“隻要你不嫌棄家中簡陋就好。”
“來,我爲你介紹,這是你妹妹三丫。”
宋萬全撫摸着小丫頭的腦袋:“快叫哥。”
“哥。”三丫脆生生的喊了聲。
“見過小妹。”霍胎仙連忙回了一禮。
“狗剩子,還不快點給我滾出來。”宋萬全對着屋門内喊了句。
就見一八九歲的男孩自屋子内走出,臉上還烙着紅色的鞋印子,此時不情不願的起手一禮:
“見過大哥。”
“料想你近幾日就要過來,你娘去街上買肉了,準備提前招待你。”宋萬全道。
霍胎仙看着父女三人,宋萬全身上的衣服倒也罷了,雖然破舊堿洗的發白,卻也完整。那三丫與狗剩子的衣服上,大大小小打滿了補丁,赤裸着一雙腳掌,上面沾滿了灰塵,臉上全都是菜色,顯得營養不良。
“這家人的生活很苦。”霍胎仙心中暗自道了句。
“被褥、床榻都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全都給你準備新的。”宋萬全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