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後院
霍甲站在畫闆前,手中持着畫筆,卻遲遲落筆不得。
“他是來求取畫士法門的?”慕容秋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看着精神恍惚的霍甲,開口将其驚醒。
“我就知道瞞不過你。”霍甲苦笑着放下畫筆。
“不讓他學習畫道,是爲了他好。你知道,我嫁入霍家,爲的就是你霍家那張傳奇圖卷!那是你霍家祖傳圖卷。霍家雖然沒落,但卻依舊有祖神鎮壓氣數,也無人敢打那圖卷的主意。後來你霍家畫士的法門丢失,還是我自娘家取來法門,教你有了觊觎待诏境界的希望!”
慕容秋悠悠一歎:“那《七星圖》隻能由我兒子繼承!這是咱們當初交易的約定!按照你霍家的規矩,唯有嫡子才能繼承那祖傳圖卷。他雖然是嫡子,但隻要不踏上修行之路,體内祖血不激活,不與那祖傳畫卷感應,就沒有繼承畫卷的權利,你霍家的族老也說不出什麽。到時候畫卷的繼承權自然落在霍心的身上。”
霍心,慕容秋的兒子。
“等到霍心繼承了《七星圖》,你就算将我慕容家的密法傳授給他,我也不會追究你罪過。畢竟未來的霍家是霍心的,有個兄弟輔佐、幫襯,倒也不錯。這些年我将霍胎仙視作己出,各種物資從無虧欠情同母子,隻要他不在霍心之前覺醒血脈,他就永遠是我嫡出的兒子,與霍心一樣的兒子!”
慕容秋說到這裏看向霍甲:“隻是晚幾年覺醒而已,你不會逼我母子反目吧?這可是咱們當年約定好的。不論你進入吏部、還是後續修行的密法,乃至于你霍家崛起,都是交易的一部分,而我慕容家付出如此多的資源,隻爲了七星圖。”
霍甲苦笑:
“你又何必那麽苛刻,将條件限制的那麽死。我既然答應你,就算是他踏上修行路,也絕不會反悔……”
“你這些年做的事情,各種小動作不斷,叫我可相信不起來。畫道大家,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也不差這幾年。”慕容秋道:
“七星圖關乎我祖父續命,不可出現半分意外。”
“聽說他要去長安畫學院求學。孩子大了,總歸是有了自己的主意。”霍甲無奈又尴尬的笑了笑。
“長安學院?”慕容秋眉頭一皺:“無妨,我侄子王高秋,乃是自然學院的種子,目前正在長安畫院潛修隐居,此事我一封書信,便可斷了其念想。”
霍胎仙的速度很快,一個和生命賽跑的人,通常都不敢太過于拖拉。
老馬星夜奔馳,一路徑直來到長安縣,到了長安畫院山門前。
長安畫院并不在鬧市,而是在長安縣南的一座大山上。大山連綿數十裏,雖然比不上泰山,卻也是難得的險峻,而長安畫院就修建在大山上。
長安畫院
最高處的山巅,一襲白衣的男子,此時正站在畫闆前,手中描繪着千裏長安圖。圖卷上高山流水,煙火人間,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公子,姨母來信了。”此時門外走來一護衛打扮的人影,快步自門外走了進來,對着青年男子恭敬一禮,手中遞出一封書信。
“三姨母的信?”白衣青年一愣,停下手中畫卷,然後接過書信,閱讀後露出詫異之色:“慕容家與霍家的事情,我早就有所耳聞。想不到那霍胎仙越來越不安分了。要不是顧忌他那外公,姨母也不會允許他活在世上。這小雜種終究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王高秋将手中書信折疊好:“姨母叫我出面,肯定不是簡單的出面。你去替我給萬年書院、大名院送去書信,就說沒有我王高秋的招呼,任何畫院都不許收他!”
“此事公子親自打招呼不妥,不如請先生的帖子?”仆役試探着問道。
王高秋聞言略作沉思,正要開口說話,卻見一道人影自遠處走來:“高秋,你不好好練筆,怎的愁眉不展?十年期限即将到來,祖師謀劃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你不可分心。”
來人是一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面色威嚴,目光中充滿了慎重。
“師傅!”王高秋連忙躬身一禮,然後掏出書信:“家中來信,擾了弟子心神。弟子正要親自下山走一遭,将那霍胎仙打發了回去。”
“區區吏部侍郎的兒子罷了,怎麽值得你親自跑一趟?你這遭下山,必定亂了心境,沒有十天半個月休想平複,現在這般關鍵時刻……”李文芳略帶遲疑。
“姨母對我多有資助,我自幼父母雙亡,姨母等同我親生母親。如今姨母遇見難事,弟子……”王高秋看向自家師傅:“不過是半日罷了,弟子絕不誤了修行。”
“也罷,你且下山吧。隻要不誤了祖師大計,倒也無礙。十年都過去了,料想半日也出不了什麽岔子。”
看着愛徒倔強的眼神,李文芳不由得悠悠一歎:“你下山吧。另外,持我帖子,前往各大畫院走一遭。你的帖子,分量終究是輕了些,怕是難教三大畫院破了當年周天子的規矩。”
“多謝師傅。”王高秋的眼神中滿是狂喜之色。
且說霍胎仙一路星夜奔馳,黎明之時來到了長安畫院腳下,遙遙的看着山中燈火,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隻希望此行順利,否則怕是要麻煩了。”
“站住!什麽人?就在霍胎仙想要登山之時,兩道人影攔住其去路。
“在下霍胎仙,想要來長安畫院求學,還望兄台通傳。”霍胎仙恭敬一禮。
“霍胎仙?”那弟子聞言一愣,然後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随我來吧。”
天下畫院,不拘身份地位,隻要有足夠錢财、權勢,總歸是能拜入其中。
那人領着霍胎仙一路來到涼亭處,遙遙便看到了涼亭上站着一位白衣公子,此時背負雙手,身披朝陽站在那光輝之中,恍若畫中仙人。
“你就是霍胎仙?”白衣男子轉過身,俯視着霍胎仙。
朝霞下,陽光晃的霍胎仙睜不開眼,隻覺得此人不可直視。
“正是在下。在下乃鎬京吏部侍郎之子……”
“不必說了。你回去吧!”男子開口,打斷了霍胎仙的話:“長安畫院與你無緣。你自哪裏來,回哪裏去吧。”
明明溫潤的聲音,但落在霍胎仙的耳中,卻恍若數九寒冬如墜冰窟。
“爲何?你是何人,也能代替書院做主?我乃吏部侍郎之子,乃是貴族之後。朝中有規定,所有貴族子弟,皆有資格進入畫院……”霍胎仙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自己被人針對了,此人分明是在這裏等着自己?而且看其身上被露水打濕的衣衫,分明等了很久。
“大膽,你質疑王師兄的話!”旁邊弟子怒斥,卻被王高秋揮手打斷。
“我說的!在這長安畫院之中,我的話就是規矩。”王高秋聲音傲然,似乎是九天神龍,在俯視着凡塵蝼蟻。
“莫說長安畫院,除了三大書院外,其餘的各大書院都不會收你。我王高秋說的!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返回去,做你的凡夫俗子吧。做一個凡夫俗子,沒有什麽不好。”王高秋俯視着霍胎仙:“将他趕出山門!”
那兩位守門的弟子此時齊齊上前一步,鎖住霍胎仙臂膀,就要往山下拖拽。
”我與你有何怨仇?你竟然壞我事情!你有何資格代表長安書院?“霍胎仙拼命掙紮怒罵,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孩童,不論如何也掙脫不開那兩個成年人的手臂。
“瞎了你的狗眼,連自然畫院王師兄都不認識。王師兄既然開口,那除了隐世三大書院外,天下各大畫院,絕無一人敢收你。”
王高秋沒有解釋,隻是吩咐兩個士子連拖帶拽的将霍胎仙扔出山門,臨了還不忘踹上一腳,然後居高臨下的一陣冷笑,轉身離去,留給霍胎仙一個純白的背影。
”公子”小春子連忙迎上來,手忙腳亂替他整理衣衫,急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霍胎仙狼狽的爬起身,沒有理會小春子,隻是一雙眼睛呆呆的看着書院大門,心中最後一絲絲火苗也熄滅了下去。
“公子,長安書院太過分了,待我回去禀告老爺,定要問罪長安書院。”小春子将霍胎仙攙扶上馬,牽着馬匹破口大罵。
霍胎仙坐在馬上,沉默不語,任憑小春子的呵罵。
隻是馬匹走到半路,不由得戛然而止,一道熟悉的人影擋住了霍胎仙的去路。
熟悉的白衣,熟悉的鐵面。
是那個畫士,此時懶洋洋的靠在樹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是你!”霍胎仙瞳孔一縮,身軀一個激靈。
“是我!”白衣人影似笑非笑:“聽人說你又活了?我還不相信,想我白韭出手,竟然還有人能活命,實在是叫人不敢置信。錯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我當時可是親自将那把匕首刺入你的心口,可誰知道,你竟然活了。”
“我很好奇,一個被刺破心髒的人,是如何活下來的。告訴我你的秘密,我可以留你一命。”白韭看着霍胎仙,眼神裏滿是好奇:“真真是不可思議。”
霍胎仙不語,調轉馬匹,猛然疾馳狂奔而去。
他光顧着求學,倒将這個刺客給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