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叫林珊珊的時候,夜疏離絕對是不高興的,因此站在他身後的淩寒和淩墨一瞬間知實物的退後了數米遠。
就怕被殃及到主子的怒氣。
可是令他們吃驚的是,夜疏離也隻是幽幽的看着容兮,沒有說出責備的話。
林珊珊喜悅的過來,可是看見夜疏離那張俊美的發臭的臉色,頓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咳。”試探性的咳嗽了一聲。
夜疏離理都沒有理林珊珊,直接轉身背對着她,連帶着一直在他壞裏的容兮都被他輕輕的放了下來。
容兮無辜的眨眼睛,看着臉色微變的林珊珊,輕描淡寫的解釋道:“你師兄脾氣有點大,我哄哄,你等會兒。”
隻是一句話,就讓林珊珊覺得這是容兮在故意秀恩愛給她看,想要發怒,可是想要在夜疏離面前保持往日的淑女模樣。
她笑了笑,溫和的看着容兮:“好。”
淩墨見過林珊珊當年因爲别人搶了她的兔子,把那在第三峰學藝的妹子賠禮道歉的狐狸活剝了皮,扔在荒郊野嶺的畫面。
所以此時看着林珊珊那溫和的笑容,覺得有些發憷,往淩寒的方向挪動了一下。
淩寒挑眉,看着淩墨,幹什麽呢。
“借個地方,不能擋着夫人和主子。”
“我看你看熱鬧看的還挺開心的,眼睛都挪不開。”
“瞎說什麽。”大實話呢。
淩寒:“……”
***
容兮戳了戳夜疏離的手臂:“好了,你師妹都來了,聽說她此番特意來給你送藥。可不能糟蹋了别人一番用心不是?不過,你怎麽沒有告訴我,她和我“三姐”是好朋友呢。若是知道了,我可是要好好招待她的。”
這麽锲而不舍的出現在一切疏離可能出現的地方。
這個女人,若是對她的男人沒有異心。
她才不相信。
夜疏離背對着容兮,感覺到她拉他的手,哼哼了身,傲嬌的沒有轉過身來:“沒時間。”
其他人沒有聽懂夜疏離的潛台詞,容兮卻聽懂了。
沒時間調查林珊珊爲什麽而來,和誰有交情,爲什麽頻繁出現在他的面前。
男人幹淨利落的三個字,讓林珊珊喜上眉梢:“師兄沒時間說話,傾城郡主你就别打擾他了。我師兄啊,從小不喜歡跟别人打交道,性格比較冷,你多見諒。”
什麽?
容兮輕笑了起來。
什麽啊。
這個女人以爲夜疏離說的沒時間,是沒時間理她回答她的問題嗎?
“也不管管?”繼續戳了戳男人的肩膀,容兮頓時感覺剛才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急着轉移話題,避開自己的情史,卻作的要命的招來了情敵。
雖然逗情敵挺好玩的,但是自家男人好像越發生氣了。
“你剛才叫她的時候說了什麽?”男人轉過身來,隐忍的眸中帶着沉黑,刀光劍影之間,容兮看出了他的委屈,還有隐藏的不耐。
容兮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姗姗師妹,你師兄在這裏?
這句話,咳,有問題嗎?
夜疏離眸光緩慢變暗,變得越來越幽深難測,經常無意識的把他往别的女人那裏推,她就沒有宣誓主權的自覺嘛?
……
林珊珊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看着夜疏離全幅心思都不在她的身上,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師兄~爹爹說,已經入夏了。今年你泡藥浴的時候到了,他要給你檢查身體,以免蠱毒擴散,對你身體不利。”
夜疏離看着容兮妖娆妩媚的神情,無所謂轉悠着的模樣,恩了一聲,眸光沒有分半分給别的女人,盯着容兮,喉結動了動:“你覺得我要去嗎?”
容兮抿唇,靠,這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還她覺得。
她他喵的覺得,去了就打斷腿啊。
“不去。”
一個不去讓夜疏離垂眸,清淺的笑意浮現在眼底:“恩。”
看見夜疏離那麽聽容兮的話。
林珊珊立馬不悅了:“傾城郡主,我師兄的身體非常需要療養。如果不去九華山讓爹爹看看,肯定會出事情的。他對你這麽好,你卻連讓他去治療身體都不願意,你安的是什麽心啊?”
“他如果不去九華山會如何?去了又如何?去了能多活幾年嗎?”
林珊珊聽着容兮的反問,這個人一震,避開了她銳利的眼神:“我爹爹可是神醫,肯定能治療好師兄的。我……”林珊珊臉一紅:“我也會體貼入微的照顧師兄,讓他早日康複的。”
“你确定你師兄願意?”容兮問了一句。
林珊珊頓時語賽,一個當然在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師兄。”軟糯的撒嬌聲。
“不願意。”魔咒般的華語讓一個女人更加怨恨。
“師兄,爲什麽,明明我才是不嫌棄你的人。不管你被世人傳的如何的不堪,不管你能活多久,我都願意在你身邊陪伴你照顧你。我到底比她差了什麽?她除了美貌還有什麽比的上我嗎?師兄,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嘛,我不要求你隻有我一個女人,但是你就不能接納我嘛。我願意爲了端茶送水,照顧你到康複,隻要你給我一個名分,無論是什麽要的身份,隻要能陪伴在你身邊就好。”
“可以嗎,師兄?”
林珊珊含情脈脈的看着夜疏離,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看。
容兮扯了扯夜疏離的衣袖,酸溜溜的情緒頓時蔓延了出來,妖孽,把人家師妹弄得哭哭啼啼的。
看着眼前純情的女人,容兮覺得自己怎麽都看她不順眼。
大概因爲她是個善妒的女人吧,哇咔咔。
夜疏離沉默,思考了一會兒,轉眸看向林珊珊,語氣淺淡:“如果我上了九華山,心情不舒服,把你爹打了一頓,可否?”
林珊珊頓時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問道:“師兄你爲什麽要打我爹?”
夜疏離輕嘲:“你看,你都不問本殿爲什麽心情不舒服。”
林珊珊:“……”
容兮噗呲的笑出了聲,林珊珊頓時心情更臭了:“你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
林珊珊的語氣忽然很沖,看着容兮的眸中的厭惡藏得很深,壓抑的情感被男人逼得決堤,見誰都不順。
容兮不在意擡了一下眉梢,翹唇微勾,輕哼了一聲,沒有把林珊珊看在眼底,自然也懶得理會。
夜疏離原本沒什麽情緒的眸子卻暗潮流動:“對你師嫂放尊重點,你爹對本殿的恩情,本殿一筆筆的記着。但是你如此消磨,總有耗盡的一天。這一天,不會太遠。”
林珊珊臉色刷白,才知道,原來他放任她在他面前嚣張,不是她有什麽特别的。
而是……看在自家爹爹的面子上……
怎麽,會是這樣。
“師兄。我……”
“滾。”
****
半個時辰後,宴會開始。
容兮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然後華麗麗的,周圍空出了一塊安靜的區域。
原本坐滿的賓客因爲夜疏離的落座,客流頓時分散了,硬生生給擠出了一塊區域。
想起剛才落荒而逃的林珊珊。
“你剛才對你師妹,恐吓的還是頗爲厲害啊,都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若是真的動了林珊珊,林峯估計要跟你拼命吧。”
她怎麽記得這第三峰峰主林峯隻有一位掌上明珠,非常的疼愛林珊珊這唯一的寶貝女兒呢。
夜疏離安靜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隻要她安分,她便安然無事。若有邪念,決不輕饒。”
一時間,容兮頗爲感慨。
男人的心果然夠硬啊,這嬌滴滴的大美人,若真的說錯,隻不過是丢了一顆心在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而已。
“男人啊,果然冷心絕情。”
“還不是男人。”
“恩?”
“等你什麽時候決定變成女人,本殿,就會成爲男人。”
容兮忽然臉頰一紅,眼神閃躲,靠,老司機,又套路她:“别鬧,吃東西,我還小,不急。”
夜疏離輕輕扯唇:“恩,多吃點,補一補,摸着更舒服。”
“……”
***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容兮正吃着甜點,忽然感覺桌下的裙擺被順毛東西絆住,扯了過去。
她剛開始覺得是夜疏離在使壞,但是看見他安靜的沏茶品茶,又覺得不對勁,掀開桌子的紅綢布,看見拉着她的裙擺十分熟捏的蹭了蹭的狐狸。
嘴角微抽。
那紅狐一隻手偷吃着糕點,十分粘人的倒在容兮的腳邊,懶散的朝她看過來,水靈靈水汪汪的眼睛像是會說話的一樣。
本來這狐狸應該是吃大塊炖肉或者野生的小食的,這樣才能保持野性。
但是容兮看着可愛賣萌吃着甜食的寵物,被雷的不要不要的。
“喬雪尨!”肯定是他帶來的。
砰!
夜疏離失神打翻了茶蠱,卻淡定的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換了杯蠱,沏茶:“喬什麽尨?”
容兮一愣,才發現自己在男人的面前念出了喬雪尨的名字。
還喬什麽尨,當然是喬雪尨啊,裝作不知道,她才不會傻到自己說出來。
“哈哈。”
擡眸,淩墨看她眼神看過來,連忙挪開幸災樂禍的眸子,輕咳了一聲。
靠,日後虐死這丫的,竟然看她笑話,果然是夜疏離的親信,看熱鬧倒是看的開懷。
淩墨被容兮看的發慌,不動聲色的提示了一句:“夫人,主子在跟你說話呢。”
“……”容兮忽然笑的很溫柔,目光幽深的能滴出水來,她哪能不知道。
夜疏離淡淡的掃了一眼淩墨,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淩墨立刻識趣的遞了絲帕過去,夜疏離慢條斯理的擦着手。
姿态悠閑的将茶移到容兮面前:“喝茶。”
容兮拿了茶杯,自然的抿了一口,腦子裏還在思考這個男人這麽快就被忽悠過去了,竟然沒有繼續問,卻沒有想到男人表情似笑非笑的吐露出了一句讓她岔氣的話:“無縫銜接?”
“噗……咳咳,咳咳咳……”
靠,怎麽還記得這一茬。
夜疏離笑,绯紅如櫻花般潤澤的唇水嫩光澤,猶如彼岸之花,妖冶,透着緻命的you惑。
小心翼翼的拍帶着容兮的脊背,替她捋順呼吸,低聲道:“喬雪尨就先不跟你計較了,寶貝,可别小看林珊珊,她身子在小時候虧損的厲害,沒有辦法修習内功,所以她專攻醫術,毒蠱和魅術,殺人于無形。”
三個本領,三個身份,可爲提壺濟世的神醫仙子,也可以是殺人不見血的毒美人,亦可以成爲蠱惑人心的殺手。
容兮聽着夜疏離的話,認真的消化了一下,在疏離期待的等着她說些什麽的時候,十分無辜的問了一句。
“她魅術那麽厲害,有沒有蠱惑過你?有沒有成功?春風一度?”
夜疏離黑臉。
淩墨忍笑到不行,在容兮期待目光下:“夫人,我們家主子還是處處……咳。”
“嘴巴癢癢了。”夜疏離瞪了一眼淩墨。
“沒,沒有。”淩墨頓時底氣消失殆盡。
沒有?夜疏離笑:“淩寒,堵上他的狗嘴。”
淩寒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淩墨,直接拖走:“揭主子的秘密,跟花公子學壞了吧。”
淩墨委屈,嘤嘤嘤,胡說,他明明是跟主子學壞的。
****
“聽說這是樹齡800年的金桂身上長出的靈芝,采摘之前,如果把手輕輕的放在樹幹上,能夠感受到袅袅煙霧?”
邪肆的男人翹着腳,随意的坐在主桌上,幽邪的眸光遊離,落在了紫檀木盒子上。
“恩。”夜紫宸輕輕的應了一聲,視線落在了角落裏。
紅色燈籠下,雪色肌膚的少女長得極其的美豔,削尖的瓜子臉,五官深刻立體,精妙絕倫,眉目如畫,唇色如玫瑰又紅又潤。
隻一眼,便淪陷。
“倒是舍得下血本啊,本尊還以爲你會拿這顆極品靈芝孝敬君臨帝君。滋滋。”逆凰可惜的看了一眼紫檀木盒。
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明顯心不在焉的男人,拿起茶幾上一個香橙嗅了嗅,舉手投足之間,說不出慵懶閑适。
“看什麽呢。”
“看容兮。”夜疏離看着遠處,少女漂亮誘人唇瓣張張合合,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低頭體貼的陪着聊天,眼神複雜。
“容兮?哪裏,本尊來看看。”逆凰坐起身來,順着夜紫宸的視線去找尋容兮的蹤影。
逆凰是什麽人?從小就修習幻術,練習通天之術的絕頂天才。
在這凡塵,同輩之間,幾乎封頂。
除了九華山那傳聞神秘莫測,武功絕塵的鸠妩少主,其他人沒有和他一拼占蔔之力。
但是他看見容兮的瞬間,差點激動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看着容兮眉間一朵仙氣萦繞的冰蓮,逆凰眼睛都快直了。
“哇塞,那就是容兮?!⊙▽⊙”見鬼了吧。
夜紫宸看見逆凰如此激動,立馬布下陣法。
“……逆尊主似乎格外激動?”
“本尊失态了,不過……二皇子,恕我直言,這次怕不能遵守和你的承諾了。這容兮,和我有舊情,我不能答應你測她的命理和命數,這與本尊本身的修煉有關。測她命數,本尊是要毀修爲的。”
容兮眉間那朵冰蓮,别人不知道那是什麽,他豈能不知。
那是第二峰傳承者的傳承圖騰啊我靠,第二峰擎天去的了無痕迹,他一直奇怪這鸠妩少主爲什麽一直沒有出現去吊念自己師傅。
也沒有去傳承第二峰峰主之位。
卻沒有想到在這裏遇見了。
乖乖,修仙之人若是強行測自己或者同行的命數,要遭天譴的。
夜紫宸黑沉着臉,當聽到逆凰說這次不能遵守承諾時,他眸底一寒:“逆凰,這是你第幾次耍本殿?”
“别生氣,這事是本尊對不起你,本尊自然會補償你。”
“本殿不稀罕你的補償,你說測她的命數和命理會毀你的修爲,先前說她本來是該死的命數,這一切,到底有何聯系?”
逆凰心尖兒都顫了顫:“佛曰,不可說也。”
夜紫宸笑了,那笑,讓人感到冷酷入骨髓,迷人的眸森冷一片,摩擦着手中的酒杯:“她和你是舊知有舊情?可是她從未出過西涼國境。”
逆凰眸色微閃。
感覺到夜紫宸情緒的變動,他也沒有安撫,依舊懶洋洋的看着他:“你怎麽知道她沒有出過西涼國境,你不是說你對你未婚妻了解不多麽?既然在你的印象裏她隻是刁蠻無禮的貴族小姐而已,怎麽可能對她花心思?”
“這麽說,她這麽多年是深藏不露?和你逆凰有交集的人,不會是低界面的人,對嗎?”
若是身手詭異,數段狠辣,一刀封喉的逆凰會和一個普通閨閣女子有舊情,算是殘了他夜紫宸的腦子。
“自然。不過,我不能告訴你她是誰,如果想知道,還需要你自己查。”
夜紫宸輕啜了一口茶,沉默片刻:“你這一遭讓本殿希望落空,逆凰,下一次,本殿不希望有任何意外。”
逆凰臉上表情很豐富,這次的事情,的确是他做的不對:“隻要和容兮沒有關系。”
隻要和容兮沒有關系?呵~
……
容兮的手中捏着一張桃枝妖妖的透明琉璃紙。
薛心琪把信交到她的手中,很着急的踱步,抿着唇,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這個眼神,讓容兮的心沉了沉。
餘光掃了一眼琉璃信紙,十有八九不是好事啊。
“薛小姐是怎麽溜進門來的,還有這信……”容兮上下把玩着信,遲遲沒有拆開,看着堵在面前的女人,含笑垂眉:“這是容将軍宴會,你着急找我,就是爲了這封信?”
薛心琪四周環顧一眼,看着帶她前來的狐狸,定了定情緒:“我有話跟…容小姐你說。”
“有話直說,不必拐彎。”
“這是一封來自雲曦的密信,來自于雲曦右軍提督流光,雲曦戰神鐵面閻羅旗下大将。雲曦公主女扮男裝,統領軍隊數年,數戰定天下,以女子之身平亂,乃是天下之奇迹。便觀雲曦滿朝上下,堪能平定國家打亂的人,舍她其誰?然後英雄魂斷寒潭,自此閻羅三十萬大軍無主。”
薛心琪面露哀色:“雲曦奪嫡之亂,太子雲冥被囚禁,此時閻羅軍被帝君強制分拆,一部分軍隊交至雲錦皇子手中。然閻羅軍将領紛紛抗旨不尊,隻尊一主,帝王震怒,稱天子之兵用于保家衛國。雲露公主已逝,兵權自然要收回,于是……抗旨不尊的将領全數被壓入大牢。”
“哦?”容兮表情鎮定:“所以呢,這封信是流光寫過誰的?薛小姐的?”
薛心琪死死的盯着容兮,捏緊雙手:“怎麽會是寫給我的,當然是寫給雲露的。”
“薛小姐剛才不是說,雲露公主已亡?既然如此,軍隊的兵權自然要被收回。雖然雲曦公主女子之身做出如此貢獻感天動地,但是……既然伊人已逝,薛小姐何不留佳人一片淨土呢?”
“不……露兒如果在的話,她不會坐視不管的,她那麽護短……”
“薛小姐。”容兮打斷薛心琪的話:“薛小姐,你是以什麽身份站在本郡主面前說這番話的?你是雲露的誰?本郡主又是她的誰,要在這裏聽你說這個?”
薛心琪頓時血色盡失,盯着少女灼灼桃花眸,感覺心被撕碎。
她,用什麽身份?
她,是雲露的誰?
容兮放下手中的信封,指腹壓着透明的琉璃紙:“這信,還是還給薛小姐。”
“你……真的……不是露兒嗎?”薛心琪屏住呼吸,看着被挪到桌角的信,笑的有些悲傷。
“雲曦邊境遊牧民族民風強悍,野心家衆多,流民武裝滋盛,流傳于雲鏡和雲河附近。銅馬衆達到數萬之多,這邊境的每一分土地都是露兒保護的,有她在的時候,雲曦雖然并非連年太平,但是國土卻固若金湯,異域民族不敢入侵,而如今……”
容兮聽着,沉吟未覺,夜疏離悄悄的把手覆蓋在了她的掌背。
她心裏歎息一聲,這個丫頭,還是堅持着她是雲露。
可是……若是她真的是雲曦帝君的孩子,是她父皇親生的孩子還好說。
如今,她心中清楚,自己多半不是雲曦帝君的親生女兒。
而且,換了一副身體。
若是這軍權還能回到她的手中,不是她癡心妄想,就是雲曦帝君瘋了。
更何況,以女子身份執掌軍權,表面風光,背地,她的一副身體早已就是百疾纏身,陷入不得不早日脫離的地步。
當日,走火入魔不過是身體步入絕境的預兆。
夜紫宸能那麽輕易的謀殺她,也不過是因爲她強弩之末,不能在強撐了。
視線下垂,容兮再次打斷薛心琪:“薛小姐,你請回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試探,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薛心琪眸光晦澀,咬緊唇瓣,不敢去看女子那和舊友如出一轍的媚眼,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紅狐:“打擾了。”
“恩,溶月、花顔,送送薛小姐。”
“是。”
……
心緒不甯,完全的心緒不甯。
應付薛心琪是一回事,可是容兮心裏的不安更是一回事。
多年一同并肩作戰的下屬,如今……被帝王猜忌,被人觊觎,可是她好像并沒有更好的身份可以來從新接管他們。
且不說如今的身體沒有達到雲露時期的巅峰武藝,她現在每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吸取日月之精華,雖然武藝進步奇快,但是沒有一番寒徹骨,哪有梅花撲鼻香?重新恢複武藝巅峰最起碼要半年。
而且……她現在可是容兮,和雲露……沒有一絲一毫關系。
雖然長得一樣,但是有多少人能夠相信這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要是說了她就是雲露,要麽被人懷疑是神經病,要麽愚昧無知的人會喪心病狂的要求把她當妖孽燒死祭神。
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夜疏離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擔心了?”
容兮想喝水,可是捏起自己的杯子,發現裏面的茶水已經喝完了,于是自然的端起夜疏離的水杯,猛地灌了一口:“恩。”
如何能不擔心?
她不能看着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去送死。
她的軍師,副将,提督……那些人有多倔多不撞南牆不死心她是清楚的。當年這份毅力讓他們染血雲曦大地,保衛邊疆故土。
可如今這份倔強極有可能葬送他們的命。
然并卵……她養不起幾十萬大軍,也不可能現在出發去劫天牢。
……
“這事可有點糟心。”
“可不止一點點。”
微微蹙眉,夜疏離輕聲道:“兮兒,你如果冒險,我會擔心,這太危險。”
容兮擡眸:“你也覺得我暴露身份很危險?”
夜疏離輕輕颔首:“爲将着實辛苦,如今你是西涼玉氏血脈,若有朝一日,西涼和雲曦站在敵對的位置,你定然兩面爲難忠義兩難全。我知你顧念雲曦帝君撫養之恩,但是……帝王心術,當年他待你視如己出,可能是因爲與珑姨有舊情。可如今,他囚禁雲冥,處置你的原來部下的能人将士,或許……蒼穹帝君在雲冥和雲錦之間選擇繼承人,卻發現幾十萬軍權竟然不在掌握之中,軍權旁落,這是帝王之忌,他如何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再則,連九華山聖女你都猶豫不決是否要暴露身份,一人之心尚且不可全信,二三十萬大軍,你敢全信?他們會願意爲你背棄國家,還是背叛信仰,亦或者是背棄親人好友?對,曾經站在保家衛國的角度你是他們的神,你是他們的信仰,可是現在你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鐵血閻羅,冷血将領。對大多數人來說,你隻是異國一個貴族小姐,不知根不知底……”
剩下的話夜疏離不用輸,容兮就已經懂了。
可是就因爲懂了,她才更加的糾結。
尼妹。
重生爲什麽沒有把她的記憶一并的消除掉。
有記憶什麽的真是好煩心。
重情重義真是好糾結。
“哼。”倏地坐直,容兮眯着眼睛掃視了四周:“看什麽?很好看是不是?”
頓時鴉雀無聲,看向這邊的賓客齊刷刷的把眼睛都收了回去,除了少數幾位“尊貴之人”的打探,所有人都在掩飾自己被忽然抓包的窘迫。
夜疏離清越蘇媚的男聲就像是一道春風,吹拂過耳畔,夜疏離慢條斯理的整理着衣袖,将礙事的寬大袖子卷高,露出白希精瘦的手臂。
順着容兮的目光,邪氣的笑了笑。
“要本殿把你挖了他們的眼睛嗎?”
抽氣聲,咳嗽聲此起彼伏,聽見夜疏離毫無掩飾的嗜殺欲望,不少賓客都震驚的失态。
有沒有搞錯,暴君!
看一眼就要挖眼睛,去死吧!
***
容兮看着夜疏離那拉上袖子的動作:“當然要。”
“一隻還是兩隻。”
“全部。”
不知真假夜疏離和容兮的威脅和恐吓是真是假,但是賓客頓時消失了半數,有些換了位置,有些戰戰兢兢的找理由先離開。
剛到會客廳的容迎霆看見消失了一個角的客人,蹙眉,喚來小厮詢問了幾句,發現事情的源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朝着容兮和夜疏離坐着的角落看了一眼,就走到台上,開始了他的寒暄。
四周嘈雜,今日的壽星到來,敬酒的人頓時多了,平時不敢和容迎霆打交道的顯貴官員此時都換上了一副熟絡的模樣。
容兮看了一眼那觥籌交錯的熱鬧模樣,一個将軍倒是也顯得八面玲珑,記憶裏對這個男人的印象隻停留在對她的恐吓和責罰,她倒是不知道,原來容迎霆不但沙場得意,官場人緣也不錯。
“你父皇挺重用容将軍。”半嘲半誇的說了一句。
夜疏離看着容兮,眼角含笑,輕輕的碰了碰她柔軟的嘴角,在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下緩緩道:“誰知道呢。或許,把容将軍拉倒明面上來,是父皇心裏另有所謀,他向來喜歡虛虛實實,跟你玉家老祖宗一樣狡猾。”
容兮颔首,手指在桌上打着拍子。
那是當然。
夜君臨,身上流着一半玉家的血脈,當然也是狐狸似的人精。
遠處,一位風姿卓越的少年緩緩而來,打了一聲招呼,就坐在了夜疏離旁邊:“剛來就聽見師兄師嫂在談論挖眼,是何人惹你們不快,告訴師弟,師弟可以代勞啊。”
容兮看見花瑾宇坐下,輕笑:“玩笑而已。”
花瑾宇朝着容兮眨了眨眼睛:“師嫂今日氣色不錯,這裙子穿在你身上簡直完美,超級驚豔。剛才一看,師弟還以爲是天仙下凡呢。滋滋,好在二皇子不識金鑲玉,才讓我家師兄有可乘之機啊,哈哈。”
“咳。”縱觀八方的容兮看着夜紫宸起身朝着這邊走來,扯唇一笑,看着恭維她的花瑾瑜:“你口中不識金鑲玉的人正在朝着這邊走來。”
啊?花瑾宇内心暗罵一聲,不好這麽巧吧。
***
“皇兄,兮兒。”夜紫宸朝着容兮的方向走來,看着可以坐十個人的桌子隻坐了三個人,自然的挑了最遠的地方坐下。
隻不過最遠的地方剛好在容兮的對面。
夜疏離握着容兮的手一緊,容兮吃痛,擡眸去看下意識有反應的男人。
卻看見他雲淡風輕的不成樣子。
輕阖着眸,夜疏離并沒有把夜紫宸看在眼裏,也沒有理會他,容兮回憶起剛才那縷細若遊魚的殺氣。
讓這個男人知道夜紫宸當初害了她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怎麽感覺自己會成爲紅顔禍水,成爲手足相殘的源頭。
手上動作一滞,反手握緊夜疏離的手,容兮對夜紫宸說道:“二皇子還是叫我容小姐吧。兮兒這個稱呼太親切,二皇子這麽喊不太合适。”
“……”夜紫宸丢下逆凰而來,容兮不待見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卻沒有想到她一絲面子也不給他留。
容兮感覺夜紫宸不說話,抿着唇看着她,莫名的覺得氣氛很詭異。
最近似乎經常遇到這種尴尬的情況。
“我們現在還沒有解除婚約。”
“但是也快了不是麽。”
“你就這麽想和本殿撇清關系。”
“恩,顯而易見不是麽。”
***
夜紫宸氣結,忍着些許不耐,看着容兮的眼睛,卻發現裏面再也沒有當初對他的癡戀。
那裏面,曾經泛着的深情和柔光,現在都屬于另外一個男人。
這個認知,讓夜紫宸感到了無盡的羞惱。
“你早就想和本殿解除婚約?”
“額……”容兮考慮了一會兒,桌子下的大手緩慢的撫摸過夜疏離手掌的紋路,泛涼的指尖使壞的捏了捏夜疏離的掌心:“那有什麽辦法,我更喜歡疏離。”
“……”夜紫宸陷入沉默。
“……”夜疏離唇瓣微勾。
這确定不是來挑事的麽?
花瑾瑜,淩寒,淩墨同時挑眉,旁觀者都感覺要開戰了,霧草。
容兮視線看向遠方,捕捉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萦繞在她身上的殺意,對上了容顔兒那張蒼白到扭曲的臉。
醜惡的嫉妒,怨恨,甚至殺意占據了容顔兒整張臉,容兮第一次看到一個女人對她的恨意表達的如此直白。
“忘記提醒二皇子,從你剛才向我走來開始,你的心上人就盯着我看了許久。我想,費盡心思想要解除婚約再擁有的女人,應該不會被你入破鞋般丢棄的存在,所以……與其坐在我這張桌子上劍拔弩張,不如去擁抱你心裏的妙人兒。”
“你這麽想成全本殿和顔兒?”
容兮嗤笑,摩擦着夜疏離的掌,說出的話卻如刀子般向夜紫宸甩了過去:“哪裏是成全,是因爲你們都讓我看的生厭。”
“都說踐人配狗,天長地久。二皇子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