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了他的毒麽?
隔三差五就會鬧出這種低級意外,由不得人不誤會。
“以後小心些!”皇甫熠薄唇微啓,溫熱的呼吸落在連城的臉上,緻使她轉過頭,想要躲過他的呼吸。
起身啊!你快些起身,還坐在人家懷裏做什麽?
要起身,也得對方松開臂彎不是。
兩道聲音在連城心裏一前一後響起,她覺得必須,立刻,馬上離開對方的懷抱,離開這間客房,否則,她心裏的那倆小人兒,指不定過會會打起來呢!
“嗯。”輕應一聲,她道:“你用飯菜吧,我不餓,回客房收拾收拾,好一會上路。”松手啊,快松手啊!她都說的這麽明白了,他怎麽還不松開她?
連城心裏嘀咕着,卻在這時,她的頭被一股力道輕輕掰正,就見皇甫熠俊美的容顔已至眼前。
他要……幹什麽?連城一怔,與其四目相對,發覺對方漆黑深沉的眼眸,宛若深潭,一眼看不到底,在那深潭中,僅有她,僅有她小小的倒影。
皇甫熠愈發靠近,連城隐約間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可身體上的每個部位似被定住一般,絲毫也挪動不了。
男人的唇,柔 軟極了,帶了絲微涼,準确無誤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他在吻她,連城瞬間周身僵硬。
腦中反應過來,不,準确些說,在她的頭被掰正那刻,在他靠近她那刻,她就已知他要吻她。
可現在真被他吻上,她反倒驚怔不已。
皇甫熠的臉離她很近,慢慢加深了那個吻……
即便連城沒作甚回應,他依舊在那與她糾纏着。
清冷而執着的氣息,侵入她的領域,似是讓她極力感知獨屬于他的愛戀。
連城覺得一股熱血直往上竄,她嗚嗚嘤 咛一聲,就欲掙脫開皇甫熠的懷抱。
而皇甫熠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一手捧着她的臉,沒給她一絲一毫的退路。
“我好像不讨厭他的吻,而且有那麽點熟悉感,那我爲何想要逃離,想要他别再這麽吻下去?”連城暗忖,心中萬馬奔騰,燥亂無比。
皇甫熠在親她,她不讨厭,甚至還有那麽點欣喜,可就是想逃離,苦惱……
“連城,我情難自已才會……”伴音起,皇甫熠終止了這個莽撞至極的吻,并松開臂彎,滿眼歉意地看向連城。
緩緩拿離捧着她臉兒的那隻手,他唇角動了動,想再說些什麽,終沒言語。
連城起身,在他身旁站了片刻,方道:“我回客房收拾東西,你用飯菜吧!”語落,她轉身很快離去。
她生氣了麽?望着空蕩蕩的門口,皇甫熠一陣懊惱。
連城回到自己的客房,抓起桌上的茶盞仰頭就喝,接連喝了三杯茶水,這才感覺喉中不怎麽幹燥了,感覺整個人終緩過一口氣。
吻都吻了,幹嘛還說對不起?
而且不也解釋是情難自已麽!
從剛才的吻中,她感受到他的壓抑,對她情感的壓抑,但吻過後,他眼裏除過歉然,卻再無其他感情,淡淡的,平靜至極。
許是她的心理作用——若不是他好看的唇上泛着一絲瑩潤水光,很難證明他有吻過她。
坐在桌旁,連城撫上唇,就那麽怔怔地坐着,一動不動。
暖陽照耀,皇甫熠和任伯騎馬随在馬車兩側,連城則和顧駿坐在車裏。
“二姐你怎麽不說話啊?”從離開客棧,到現在行了近多半日路程,二姐坐在這裏除過發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她怎麽了?
看起來好奇怪。
連城似是沒聽到他的問話,任思緒飄啊飄。
飄來飄去,腦中還是那一個畫面——吻。
精緻俊美的五官,染着瑩潤光澤的唇……
“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連城連連搖頭,因爲一想到那個吻,她的小心肝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顧駿手拄下巴,眨巴着澄澈的眼眸,不解道:“二姐,你搖頭做什麽?你的臉怎麽那麽紅,是不舒服嗎?要不等會到前面鎮子上找大夫給你看看。”
又沒聽到他說話嗎?顧駿深吸口氣,伸手扯了扯連城的衣袖:“二姐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啊?”連城回過神,明亮的眼眸眨了眨,“你有說什麽?”
顧駿坐直腰身,一臉無奈道:“二姐你從離開客棧就心神恍惚,還有你剛才不停搖頭,臉頰通紅,這是怎麽了?”他的小大人樣逗得連城“噗嗤”一笑,道:“别這麽老成,一點都不可愛!”
“二姐你别岔開話題,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顧駿嚴肅道:“該不會是與熠親王有關吧?”連城沒有吭聲。
“你不說話,看來是了。”顧駿點着小腦袋,倏地生氣道:“他是不是欺負你了?我這就找他理論去,讓他給你道歉。”生氣是假,說這話他無非是給馬車外的某人聽,好讓皇甫熠知曉連城現在的心思。
“沒……沒有!他沒欺負我。”連城不知自己中了圈套,急聲道。
顧駿繃着臉兒,道:“真沒有?”
“真沒。”連城隻差舉手發誓。
“那你幹嘛神思恍惚,聽不到我與你說話,還不停地搖頭,臉也那麽紅?”顧駿追問。
連城唇角動了動,道:“可能昨晚沒睡好吧!”言語到這,她忽然雙眸半眯,湊近顧駿,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駿兒,你危險了!”
沒等顧駿說話,她又道:“早熟的孩子長不高哦,照你目前的狀況,或許永遠都這麽高了,這可如何是好啊?據說女孩子可都喜歡身量修長,樣貌俊俏,武功高強,滿腹才學的兒郎,你這樣……”
顧駿臉上的表情沒有因她的話生出絲毫改變,隻見他笑笑,倏然截斷連城的話:“二姐你這未免也太口是心非了!”
“我口是心非?”連城手指自己,眼裏盡是不解。
明明是她在吓唬他好不好,怎就扯到她頭上了,還說她口是心非?
小家夥所言是個什麽意思?
顧駿似是不知她心裏在想什麽,他點頭,嘴角噙笑,道:“你剛剛說的那些男子該有的優點,熠親王身上可都有,而且我覺得你話中所指的男子,就是在說熠親王,二姐,如果你沒被熠親王吸引,沒喜歡上他,能把他身上的優點盡數道出嗎?”
“我……我沒有喜歡他……”連城臉兒微熱,眼神躲閃,不去看顧駿有些促狹的眼神。
這麽小的孩子,真是快成人精了!
說起話,分析起問題頭頭是道,長大後,必是又一超級大腹黑。
“若真沒有,你幹嘛眼神躲閃,不敢看着我?還有,你的臉現在是不是有些發燙?”言語到這,顧駿忽然擡高聲音,“二姐,你别遮掩了,之前你就喜歡熠親王,現如今重新喜歡上,這就說明你們間緣分天定,不會因爲任何原因,錯失一世姻緣。”
風兒掀起車窗上的簾子,連城朝外瞄了一眼,發現皇甫熠端坐馬背上,面色如常,目視前方而行,好似并沒有聽到她和顧駿之間的對話,不由長舒口氣,然後故作嚴肅:“你是小孩子嗎?不該懂得全都懂,真應了我之前所言,是個早熟的孩子!”
顧駿笑笑,滿不在意道:“那你這是承認了?”
“承認什麽?”連城嘴硬。
“承認你喜歡熠親王啊!”顧駿說的理所當然。
連城白他一眼:“我不跟小孩子讨論這類成人問題。”
顧駿笑,沒再說話。
因爲他知曉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馬車外,皇甫熠可是将連城和顧駿之間的對話,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全聽在耳裏,此刻,他神清氣爽,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暗道:她沒有生氣,沒有因爲他那個情難自已的吻生氣,她隻是不好意思,隻是有些害羞罷了!
三日後,馬車緩緩駛入京城。
将窗簾挑開一條縫隙,連城看着熱鬧繁華的大街,臉上浮開一絲淺笑:“真熱鬧!”
“二姐,你說大哥和三姐看到咱們會是怎樣的表情?”顧駿的心早已飛回府中,他神色略顯激動,隻差掀開車簾,提起輕功直接躍回府。
連城放下簾子,嘴角笑容隐去,道:“高興。”腦中雖有兄長和三妹的影像,但那是原主留給她的記憶,而她在這裏所擁有的過往,卻是一點都記不得了,他們看到現在的她,會不會覺得陌生?會不會和她生出疏離感?
“二姐你怎麽了?”顧駿看出她臉上表情不對,也感知到她身上的氣息變化,不由問。
眸光落在他身上,連城靜默片刻,道出心底之語:“我不僅失憶,而且也不是真正的甯遠侯府二小姐,就這麽回來,也不知他們能不能接受我。”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隻是想了又能怎樣?記憶遺失,大周于她來說,就成了一個陌生的存在,但再陌生,比之靈月卻要讓她熟悉那麽一點,畢竟她腦中現有的記憶,都是在這座都城,在甯遠侯府。
然而,以她現在的身份,适合回到那座從小長大的府邸嗎?
顧駿坐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笑着道:“咱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是一家人,大哥和三姐絕不會因爲旁的什麽原因,和二姐生疏呢!”
撫上臉頰,連城喃喃:“但我這張臉于他們來說也太陌生了!”所有該知道的,連城從顧駿口中皆已知。
太女,她真正的身份是靈月太女,而靈月是個極爲神秘的國度,如若不出意外,她很有可能會成爲下一任女皇。
權利,财富于她來說,觸手可及,但她需要那些麽?
不,她不需要。
那她需要什麽?
連城眉兒微蹙,她得想想,得好好想想,想想未來的路該如何走?
德祥酒樓,二樓靠街面的一雅間内,陸随雲長身而立,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及過往車輛,眸光一動不動,似是想着什麽心事。
她沒事,她很快會歸京……
聞知這個消息,他提起的心終于放下,可同時間,他覺得苦澀不已。
連城安好,是顧祁告訴陸随雲的,那一刻,兩人互望彼此,眼眶均微微有些泛紅,而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顧祁與他說了一句話:“若喜歡,就求皇上爲你們賜婚吧!”
賜婚?他也想,且他也明白好友是出于一片好心,希望由他來照顧那聰慧女子一生一世,隻因信他,信他會全身心疼她,惜她,愛她!
可是他不能,不能因爲自己的感情,而傷害到她。
基于此,他回好友一句:“我喜歡她,甚至愛上了她,但她喜歡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不會做令她傷心,感到爲難之事。”
俗話說得好,同甘苦,共患難,方見真情。那人爲尋她,不顧一切離開京城,他即便不深想,也知那人在這些日子裏都會做些什麽。
他肯定竭盡所能,護她平安。
有此用心,她的心隻會更加堅定,與他相守一生!
“二姐,要去酒樓看看嗎?”馬車行到德祥酒樓門口,顧駿正好挑起車窗上的簾子,看到酒樓門口客來客往,禁不住笑問連城。
“是德祥酒樓?”連城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淺淺一笑:“生意看上去很好。”
顧駿:“都是二姐的功勞!”
連城定定注視着酒樓門口穿着同款服飾的夥計,聲音中帶了絲落寞,道:“我都不記得了。”稍頓片刻,她着車夫将穩馬車,續道:“我想在街上走走,你先回府。”說着,她已戴上面紗,準備下馬車。
“我陪你吧!”顧駿伸手拽住她的衣袖。
“不用。”甯遠侯府的位置,她有印象,不至于會迷路,回不了府。
顧駿見她意決,隻好松開手:“那你早點回來。”回過頭,連城微笑着點了點頭。
馬車停下,皇甫熠和任伯勒住馬缰,看向車門口,就見連城挑開車簾,輕盈如蝶,躍至地上。
“你……”皇甫熠下馬,漆黑的眼眸鎖在那一抹淺紫身影上,唇角微動,卻不等他後話道出,連城清越的嗓音已經揚起:“我想在街上随便走走,有勞你送駿兒先回侯府,随後我會自行回去。”
“我和你一起。”她記憶缺失,一人行走在街上,他放心不下,皇甫熠眸光閃動,也不管連城是否允他跟随在側,便吩咐任伯送顧駿先回甯遠侯府。
任伯颔首,,接過他遞過來的馬缰,便招呼車夫繼續前行。
顧駿這時探出頭,望向連城喊道:“二姐你早些回來,要不然大哥和三姐保不住會上街直接找你呢!”
“知道了!”朝他擺擺手,連城将目光移向皇甫熠,淡笑道:“連日趕路你恐也累了,回王府歇着吧!”
皇甫熠正要說話,一抹白色颀長的聲音淩空而落,在他和連城近旁站定。
“連城……”不經意間看到一車兩騎從眼前經過,尤其是看到騎在馬背上那抹青衫,陸随雲當即怔住,片刻,他就見一紫衣女子跳下馬車,立時,他斷定那就是連城,就是他多少個日夜牽挂在心頭的那抹纖細身影,想立時立刻縱身躍下,身體卻像是被人禁锢住一般,動彈不得,他知道,知道是因爲自己太過激動,才無法提氣縱身而下,直至顧駿的小腦袋自車簾中探出,他方控制好情緒,自雅間窗口躍出。
她是目光怎那麽陌生?
他疑惑,也就在這時,連城禮貌開口:“公子是……”
陸随雲聞言,怔愣好一會,看向皇甫熠,他需要一個解釋。
“她失憶了!”皇甫熠接收到他問詢目光,薄唇微抿,清冽又低沉的嗓音揚起:“這期間發生了好多事……”
連城可不想站在這做木頭樁子,于是道:“兩位慢聊,我沿着這條街走回府就可。”眸光溫和,必是認識她的,但是她現在對眼前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留在這,隻會令彼此尴尬。
“一起到甯遠侯府坐坐。”皇甫熠說着,将目光由陸随雲身上挪開,便提步走在連城身側,道:“喚你的是信仰侯府大公子。”
連城“哦”了聲,沒再說話。
失憶?她怎麽會失憶?
陸随雲呆站在原地,半晌,挪動身形,追向已漸行走遠的兩人。
送顧駿回到侯府,任伯沒做逗留,就騎馬奔向王府。
幼弟平安歸來,顧祁和顧甯欣喜的眼睛直泛酸,就是府中下人,也高興地直抹淚。
待彼此情緒都穩定後,顧駿将他被擄後發生的事,與顧祁,顧甯一五一十叙說了一遍。
至于連城容貌之變,還有失憶,他說要具體知道是怎麽回事,隻有問皇甫熠才能知道。
顧甯在聽完他的話,捂嘴哭的泣不成聲,她有想過二姐會遇到危險,卻沒料到那極受她尊敬,愛戴的二姐竟遭遇那麽多磨難。
顧祁則是雙拳緊握,眼裏湧上極緻的憤怒和疼惜。
“甯兒,你帶駿兒回院裏去休息,我到府門口等你二姐回來。”語落,顧祁就出了渺風閣。
府門口。
顧祁約莫等了兩刻多鍾,才看到一蒙着紫色面紗,身着同色衣裙的少女在兩抹修長挺拔的身影陪同下,正由遠及近,往自家府門口而來。
是二妹!那女子是二妹沒錯!
就算看不清她的容顔,但那行走間的灑脫之氣,旁的女子身上是全然沒有的。
遠遠的,連城就看到一抹高大的墨色身影,站在侯府門口看向她。
腳步微頓,她方繼續提步前行。
“大哥。”是記憶中的模樣,隻不過比之前更要成熟内斂很多,連城走上前,看着顧祁,啓唇喚了聲。
長臂伸出,顧祁攬她入懷,緊緊抱着她,許久,他松開連城,略顯低啞的嗓音揚起:“看到你沒事,大哥很高興。”頓了頓,他又道:“你什麽都不必說,大哥全知道,記着,在大哥心裏,你永遠是二妹,永遠是大哥的二妹!”
他都知道了,是駿兒告訴他的吧?是了,除過駿兒,還有哪個能第一時間告訴他有關她的事,記憶中,這府裏的親人都極其重視親情,她之前多想了,以她此刻看到的,聽到的,她真不該多想,想些有的沒的。
盈盈一笑,她再次喚顧祁:“大哥!”這一回,她的聲音少了淡淡的疏離,多了真情流露。
顧祁輕撫她腦後的秀發,笑着應了聲,然後招呼皇甫熠和陸随雲進府。
渺風閣。
皇甫熠和陸随雲在顧祁書房坐下後,不等顧祁開口相問,就開口道:“連城離開庸城是鬼幽傳音于她,說要救出顧駿,就聽他的……”他說的很詳細,“與鬼幽在塔瓦沙漠一戰,鬼幽雖死,但連城卻中了緻命的蠱毒,好在她之前有服用過冰靈果制成的藥丸,才等到離影和耶律琛……”
眼裏冷意盡顯,他的嗓音清冽又低沉:“迷霧山中到處都是危險,連番遭到圍攻,加之身上内傷沒有康複,她終力竭,被莫婉晴鉗制住,又是毀容,又是……”
“她沒死,被一位異族王子救下,醒來後就立馬趕往靈月,在靈月的女巫府中,無意間救下一人,那人就是靈月的皇君,也就是她的生父……”
皇甫熠中間隻抿了兩口茶水,再無間斷,向顧祁,陸随雲将連城所遭受的一切全然道出。
“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皇甫熠語落,顧祁臉色陰沉,久久沒有說話,陸随雲理智尚在,揚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