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做到,連城看着皇甫熠又綻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而後挪開了目光。
夜色漸深,兩人誰都沒有出聲說話,就那麽靜靜地坐在各自的地方,看着滿天星辰。
“夜裏涼,還是回艙裏休息好些!”寒涼的夜風陣陣拂面而過,皇甫熠磁性的嗓音揚起,跟着他緩緩站起。
連城這會兒确實感覺到些許涼意,也就沒推脫。熟料,許是盤膝坐得太久,她起身剛站好,瞬間左腿發麻,身子就往甲闆上倒去。
電光火石間,皇甫熠身形一閃,伸出長臂,攬她緊靠在了自己懷裏。
連城反應過來,就發覺自己的腰被某人有力的長臂,牢牢圈在懷中。
怔了怔,她擡眸看向皇甫熠,就見對方垂眸也正看着她。
他沒有松開手,隻是定定地注視着她,此時此刻,兩人不僅身體緊貼在一起,臉也隔得極近。
靜夜寂寂,月華傾照,連城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俊臉,由于距離實在太過于接近,她幾乎能清晰地看清他眼中的她,看清那漆黑瞳仁中的倒影,看清他那一根根烏黑的眉毛。
而他,呼吸微有些急,應該是擔心她摔倒之故吧!
溫熱的呼吸,絲絲縷縷噴在她的臉上,他就那麽定定地望着她,眼裏的關心無絲毫遮掩。
連城的臉微發燙,心兒又急跳了那麽兩三下,啓唇低聲解釋:“許是坐的時間久了,腿有點發麻。”
她說的是實話,可不是欲擒故縱,整什麽投懷送抱的戲碼,他會信麽?
信她此刻的解釋?
“嗯。”皇甫熠輕應一聲,眸光恢複淡然,表情沉靜,長臂卻依舊沒有松開。
他到底有木有明白她的意思?
她可不是輕浮之人,如果明白了,怎還不松手,讓她自個站好?
他難道不知兩人離得如此近,有點不合适嗎?
還有,他的臂彎太有力了,就這麽緊摟着她不舒服有木有?大手傳出的灼熱感,透過衣裙傳至她,也很不舒服有木有?
熠親王,你可是一國王爺,這樣摟着一女子不放,是赤 果果的調 戲,懂否?
四目相對,彼此呼吸萦繞在一起。
連城怨念了!
不好,這樣真的很不好。
轉頭,她不再看皇甫熠,低聲道:“我可以自己站穩。”
皇甫熠沒有出聲,而是直接将她橫抱起。
身體離地,她低叫一聲,張着嘴,徹底怔住。
“我抱你回船艙。”輕語一句,皇甫熠抱着她朝船艙走去。
“我自己可以走。”
連城掙紮,她覺得這樣下去很危險。
太快了,她這才多久啊,就要被他再度俘獲嗎?
皇甫熠頓住腳,低下頭,湊近她,薄唇輕啓:“不可以。”伴音起,他的呼吸噴薄在她脖間,就像一片泓羽,輕輕地那裏陣陣掠過……
他是無意的……
他是有意的……
連城這麽想着,禁不住鄙視自個,有意無意又能怎樣?現在,就是現在,你的臉很熱好不好?
“好吧!”爲了自個好受些,連城終于妥協,由着某人抱她回船艙。
顧駿已經睡着,皇甫熠将她放在顧駿身側,好聽的嗓音揚起:“好好休息,有事就喚我。”連城松了口氣,擺擺手道:“我知道了,晚安!”朝她袖紅的臉兒上掃了一眼,皇甫熠輕嗯一聲,轉身走向隔間。
其實這樣相處也蠻好!薄唇勾起,他在隔間的床邊緩緩坐了下來。
“王爺,時辰不早了,你躺下休息吧,我去甲闆上值警。” 任伯從床上坐起,下床整理好衣袍,低語一句。
王爺心情很好,看來他和王妃之間有進展了!心裏一喜,不等皇甫熠應聲,任伯已走出隔間,朝甲闆上而去。
連城躺在床上久久沒有入睡,但她沒有翻來覆去,隻是靜靜的仰面躺在枕上,任腦中思緒萬馬奔騰。
緣由麽?
她是怕擾醒顧駿。
“好煩躁!爲什麽他一個笑容,我就心跳如鼓?爲什麽他一湊近我說話,我亦感到心跳如鼓,且臉上發熱?難道真動心了?這未免也太快了吧?”撇了撇嘴,她臉上的表情有些不以爲然起來,“動心又能怎樣?隻要我拿捏好分寸,不讓他看出絲毫端倪,他便不會對我造次。”唉!她現在自制力差,肯定與小家夥說的那些過往有關。
初見,就對他毒舌,說什麽這位爺有病就得治……
嗯,那确實是她能說出口的話。
還有,放狗咬他。
這種事,她做得出。
……
他們之間竟發生那麽多事,“她是我認定相守一生的女人,誰若欺她,辱她,害她,我就滅了他!”好霸道有木有?不過,她很難想到之前一直裝痞子,裝混世魔王的他,能當着許多人的面,說出那麽激昂、近乎宣誓般的表白之語。
心跳又加速了!
不能想了,不能再想入非非了!
否則,萬馬奔騰的畫面,今晚别想從腦中休止。
輕側過身,她擡起手,戳了戳顧駿精緻的臉兒,無聲喃喃:“肯定與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有關,要不然我怎變得不像我了,倒像是電視劇裏,還有言情小說中的那些墜 入愛河的小姑娘,動不動就臉紅心跳……不過,這種感覺我也不怎麽讨厭啦,就不和你個小人兒計較了!但是,你得記牢我說過的話,不許再叫那家夥姐夫,要不然,我定要你好看哦!”絕美出塵的臉上做出一個兇巴巴的表情,可惜看不出有任何殺傷力。
睡不着,距離他去隔間,怕是已經有兩刻多鍾了吧,她卻依然睡不着,且一絲睡意都沒有。
他入睡了嗎?
要不過去看看,如果沒睡下,就警告他别動不動就對她笑,也别時不時地靠近她,對,就對他這麽說,省得她總擔心着哪天一個不慎,在他面前出糗。
“皇甫熠,你睡了嗎?”輕手輕腳起身下床,她走到隔間門口,擡手在雕着精緻花紋的隔闆上輕扣兩下,隐約間聽到裏面傳出一句,“進來吧!”,頃刻間,她的小心肝就“撲通、撲通……”失去常率躍起。
怎麽回事?
她怎就直呼那厮的名了?且喚的順口至極,甚至一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立馬就進入緊張狀态。
皇甫熠站在雕花窗前,正望着星辰璀璨的夜色,聽到輕淺的腳步聲靠近,轉頭,漆黑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神色看似平靜而淡然,心中卻在想:“她不僅親昵地喚我的名,還主動過來找我,莫非她有什麽重要的話要對我說?”抑制住滿心激動,他靜候連城出聲。
“皇甫熠,你是長得帥……”話一出口,連城抿了抿唇,暗忖:“他一個古人知道帥是什麽意思嗎?”看來,她還是說直白點比較好。
于是,她明亮一笑,直接道:“我知道你長得好看,但能不能請你别動不動對我露出笑容,也别時不時靠近我。”
“爲何?”皇甫熠修眉微挑,低沉醇厚的好聽嗓音揚起,“你似乎說過我很冷,說過我面癱……”說着,他言語倏然頓住,漆黑的眼眸鎖在連城酡紅的臉兒上,薄唇微抿在一起。
腦中萬馬奔騰而過,連城真的好想自己沒踏進這隔間,真想時間倒流,沒對眼前的男人說過剛才的話。
他太一本正經了,也好無辜,就那麽定定地看着她。而她,在之前語落的一瞬間,雙頰就莫名熱起來,并随着他的嗓音揚起,愈發變得滾燙。
啊……
在他面前,定力超強的她,怎就全化作浮雲,蹤影全無?
皇甫熠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連城隻覺渾身不自在,神色間卻裝作很淡定,很坦然,她微微笑了笑,眨着眼道:“我有說過什麽嗎?哈,你肯定是聽錯了,嗯,你現在眼花,一定是出現了什麽幻覺!”音落,她一刻都沒多停,倏然轉身而去。
顧連城,你也忒沒出息了,竟睜着眼說瞎話,還單蠢地裝糊塗,我瞧不起你,極度鄙視你丫的!
定力不好也就罷了,但你也不該不講究時間,場地,就對某人發花癡吧?
是了,連城就算再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她剛剛在接觸到皇甫熠的灼灼目光時,看着他的俊臉,有瞬間浮想聯翩。
俊美如谪仙,和這樣的人走在街上,保準會引來無數豔羨的目光。
皇甫熠一直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直至她離開隔間,方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如銀般的漫漫月色,薄唇勾起,慢慢笑了。
那笑宛若蓮般清雅,甚是令人迷醉。
小無賴招架不住了麽?
因爲他的笑容和樣貌,她必是覺得難以再招架,才過來與她說那麽一通話。
幻覺?說他出現幻覺,倉皇而逃,呵呵……
她裝起糊塗,還是那麽一如既往地可愛。
七日後,大周鑫城。
皇甫熠一行四人在日落前,趕至這座城中,找了家客棧,打算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乘馬車趕往京城。
“二姐,咱們爲什麽不坐船了?”顧駿沐浴過後,用了些許飯菜,就上 床躺在了枕上。
好好的走着水路,怎就又改成陸路前行?
連城側身而躺,擡手輕捏了捏他的鼻頭,笑道:“繼續坐船,咱們就會離京城越來越遠,跑到呂齊去了!”
“是姐夫……”話一出口,顧駿忙捂住嘴,見連城臉上并沒有什麽變化,這才放下手,改口道:“是熠親王告訴你的嗎?”
“是他說的,我可沒有主動去問。”連城撇了撇嘴,随口回他一句。
原以爲那晚過後,他會離她遠遠的,不會再對她動不動露出那該死的迷人笑容,熟料,他該怎樣還是怎樣,好似真把那晚之事當成了幻覺。
丫的,就那麽有意無意撩 撥着她,弄得她心頭猶如生了雜草一般,好不舒服。
見她走神,顧駿眼珠子一轉,道:“二姐,你重新喜歡上熠親王了嗎?”
“沒有。”連城脫口道:“我才不會喜歡那個超級大腹黑!”看似正人君子,實則悶 騷一個,嗯,就是悶 騷,而且制造暧 昧,撩 妞手段一流,如此之人,她萬不會喜歡!
對,就是不喜歡。
連城這樣想可就真冤枉了某人。
人家對她偶爾面露微笑,那是出于禮貌,對她噓寒問暖,那是出于關心,至于兩人間偶爾出現暧 昧,那是她總時不時偷瞄人家,被人每次逮個正着,然後就慢慢滋生出暧 昧氣息在彼此間流溢,完全怨不到人皇甫熠頭上。
悶 騷麽?
說實話,還不是她言語警告的結果。
靠近不得,愛意外露不行,如果連心中想想愛人,關心關心愛人都不行,皇甫熠怕是夜夜淚牛滿面了!
“二姐,你該不會口是心非吧?就我觀察,你可是一看到熠親王,就變得渾身不自在……”顧駿澄澈的眸子眨了眨,笑着道。
連城哼聲:“我哪裏有不自在了?肯定是你看錯了,以後不許亂說。”
“眼神躲閃,滿臉通紅算不算不自在?”顧駿可沒被她的話吓到,嘻嘻一笑,看着連城道。
“睡覺!”連城被他這麽一問,臉上瞬間發熱,背過身,不打算再理某個早熟的小家夥。
顧駿笑着打了個哈欠:“睡覺,我還真累了呢!”翻身,面向床裏側,他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連城聽:“京中有不少女子喜歡熠親王呢,要是這次回京,皇上看他還是孤單一人,鐵定會給他選個溫柔賢淑的女子……”言語到這,他嘴裏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他敢娶别人,就休想再靠近我!”連城嘴裏犯着嘀咕,顧駿這時卻慢慢翹起了嘴角。
一夜無眠。
連城睜開眼,就見窗外天色已大亮,起身喚顧駿,卻看到身側空空。
眉兒微蹙,她下床洗漱穿戴。
片刻後,她走出房門,徑直朝任伯住的那間客房走。
敲門後,屋裏并沒有聲響,放心不下顧駿,她又走向皇甫熠住的客房。
房門虛掩,有聲響,看來小家夥就在這,連城輕舒口氣,禮節性地敲了敲,不等裏面的人應聲,就推門而入。
怎麽沒人?
連城走到客房中央,四處看了看,明明有聽到聲響,卻不見有人在裏面,難不成是她聽岔了?
就在這時,輕淺的腳步聲自屏風後傳出。
連城循聲望去:“皇甫熠,你可有看到顧駿……”嘴角漾出的禮貌微笑僵住,聲音也随之微微一滞,方續道:“我醒來沒看到顧駿,任伯屋裏好像也沒人,便……便到你這來問問……”言語到這,她想了想,解釋道:“我有敲門的。”
皇甫熠站在她兩三米之外,烏發披散在腦後,身上沒 穿衣服,下 身着一條白色長褲,質地極好,看起來順滑而柔 軟。
他手裏拿着一塊布巾,垂落在胸前的幾縷黑發,及果露在外的肌膚上還沾着水珠,此刻,他正擡眸看向她,漆黑的眸中似是也蘊染着水汽,“任伯和顧駿上街去了,我早起在客棧後的樹林中練完功,身上出了一身汗,便簡單沐浴洗洗。”他這是對她解釋麽?解釋他并非是暴 露狂,而且是在大白天,連城明眸眨了眨,嘴裏慢慢“哦!”了聲。
她不是沒見過果露上身的男子,也不是沒見過沐浴過後,緊用浴巾裹住腰際以下的男子,更不是沒見過身材超級棒的男子,可是一雙眸子怎就從眼前之人身上挪不開。
傑克,傑克可是混血,樣貌,身材堪稱一級棒,就是當紅小鮮肉都不及他三分之一,但與眼前這厮相比,還是差了那麽一些,而差的那些不是樣貌,是氣韻,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氣韻。
現在她算是知道了,爲何會面對傑克那樣的超級妖孽,她都半點不來電。
原來啊,她欣賞美的同時,更注重于一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氣韻。這麽說,也不是指傑克身上沒氣韻……
哎呦,她站在這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啊!
真是夠了!
但是……但是她眼下真的好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感覺就是十分的尴尬。
挪開眼,顧連城你挪開眼啊!你現在可是古代大家閨秀,怎麽能赤果果地盯着人家一個半 裸 男猛瞧?
暗自鄙視自個一番,連城神色自若,背對皇甫熠,道:“他們走多久了?”每天盡量避免暧昧,避免尴尬,卻……
連城對自己極度無語。
“有近兩刻鍾了。”皇甫熠清涼的嗓音揚起,提步朝床邊走。
連城囧了,她背過身,正對着卻是人家的床,而床上放着某人的衣衫。
此刻她要是再轉個身,無形中說明她心虛,正在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皇甫熠從容優雅地走到床邊,拿起裏衣的手倏然一滞,随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又在偷看她,眸光尤爲專注,他全然感覺得到。
連城可不知自個此時欣賞美男,被當事人覺察出。
标準的倒三角體型,肌理勻稱,每一處線條完美到 爆,宛若諸天神匠精心雕琢出的一般。
身形筆直修長,那挂在他腰際上的白褲……胡思亂想,咳咳……她又胡思亂想了!
問題是由不得她啊!
丫的這會就似那國際名模,有着足夠惑人的資本,讓人禁不住想入非非,好想透過那條寬松的白褲,看到更多……
咳咳……
色 女!
顧連城你什麽時候由偶爾犯花癡,演變成色 女了?
節操,你的節操呢?
碎了,早碎了,碎了一地!
有道聲音在心裏替她回答。
連城唇角翹起,當下飽眼福要緊,旁的就先别想了!
誰知,一抹白色忽然罩住了她眼前的美景。
搞什麽嘛?不會等會再穿衣麽?
皇甫熠可不知她心裏的怨念,人家慢條斯理地穿着衣袍,而後緩緩轉身,淡淡地看着她,薄唇微抿,道:“剛才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故意的,丫的一定是故意的!不過,這人360°無死角,未免也太養眼,太惑人了些!
“等任伯和顧駿回來,我們就動身。”久未聽到連城說話,且看到人兒不時地朝他偷甩眼刀子,皇甫熠忍住心底的笑意,道:“坐吧。”
“客官,您的飯菜準備好了!”門外傳來客棧夥計的聲音。
“進來吧。”皇甫熠淡淡道。
連城朝桌旁走了兩步,身形突然頓住:“我還是下樓去用吧!”
皇甫熠在椅上坐下,看着小二進屋擺好飯菜,道:“任伯和顧駿已經用過,臨上街前,任伯專門吩咐客棧裏的夥計送兩份飯菜過來,坐下吃吧!”連城抿了抿唇,“哦”了聲,許是心不在焉,又許是在捉摸着什麽心事,隻見她腳下一個不穩,身子迅速朝桌上倒去……
“啊!”
她情不自禁一聲低呼,随之暗道:“完了完了,這回真是糗大了!大白天,平平整整的地闆,她就這麽馬大哈地竟然能摔倒,沒臉見人了!”
卻沒想到,腰間突然襲來一股力量,将她牢牢攬住,連城身子一歪,緊跟着就坐在了某人腿上。
時間在這一刻仿若靜止。
她怔怔地擡頭看着皇甫熠。
“沒事吧?”
皇甫熠與她視線相對,漆黑的眸中盡顯關心。
他的手沒有松開,仍然緊緊箍在連城纖細的腰肢上。
近距離中的兩人,彼此都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同時能感知到彼此身上的體溫。
尤其是連城,她隻覺自己身 下是那麽溫熱,堅實有力。
她的臉毫無懸念地紅了,低聲道:“我沒事。”一而再這樣,就算他之前那次沒有心生誤會,這回肯定肯定要多想了?